醴與漿一樣,都是這年頭極為常見的飲品。都是以稻發(fā)酵而制成的。
說白了,漿是發(fā)酵后的米湯,而醴就是帶著稻飯的醪糟。
雖然醴也帶有酒味,但是因為沒有像尋常釀酒那樣浪費糧食。畢竟是帶著酒糟一起吃的,所以秦律中倒是沒有禁止飲用醴。到了夏季,放井里冰過的醴還是一道頗受歡迎的消暑飲品。
只是,這透明的酒液跟所有人認知中的醴完全不一樣。
就算是把稻米全給篩濾了出來,那酒液也應該是渾濁的乳白色。
但是這酒液卻極為澄清。
而且這股撲鼻的酒香氣,別說醴了,就算是陳年佳釀也遠遠不及??!
也許只是聞著香呢?
嬴政心道,見這白鴻又拿出了一堆小盅,也是以琉璃所制。
雖然于當下酒器相去甚遠,但也能猜出這是酒器。嬴政拿過一個酒杯,倒出了一小杯酒液,一飲而盡。
剛?cè)胱?,那辛辣的酒氣似是直沖天靈蓋。嬴政忍不住微微張開了嘴,好像這酒液已經(jīng)在嘴里燒了起來一般。
嘴剛張開,那酒氣似是順著嘴往外淌。
嬴政趕緊閉上了嘴,如此好酒,浪費了一點酒氣都是暴殄天物。
“這是醴?”感覺口中的酒氣散得差不多了,嬴政才開口問道。
這與醴完全是云泥之別,若是醴有如此之味,那天下世人就別釀酒了,喝醴就夠了!
而且不只是甘美,酒勁也挺大,一杯下肚,嬴政就覺得有些暈乎乎的了。
話一出口,嬴政卻是愣了。
酒不是喝下去了嗎?
嘴里怎么還有?
想著,嬴政又吞了一口。明明入肚的只是唾液,卻好像也是極為甘美的酒液。
不對,還有……
嬴政又吞了一口,這下才覺得口中的酒液全吞下了肚。
縱使如此,唇齒間仍然有著一股濃濃的酒香。
桌邊二三子就看著嬴政似是傻了一般,連連吞口水。
好酒!這肯定是好酒!
白鴻也開口笑道:“好酒咽三咽,唇齒仍留香!這也是醴,只不過我的制作方法有些不一樣罷了!”
聽了這話,在場男子的雙眼皆是一亮。什么酒能咽三咽?傳說中那杜康的秫酒也莫過如此吧!
見嬴政又要伸手,喜連忙上前護下了酒瓶。
看著那樣,分明就是要獨吞!
說實話,現(xiàn)在嬴政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太過在乎這是不是醴了,如此美酒,浪費些糧食算什么?
孤是秦王!我喝了點酒算什么?
“我再喝一杯!嘿嘿,再來一杯!”嬴政腆著臉說道。
說是說一杯,手里拿著的分明就是拿來盛湯的深碗。
喜瞥了嬴政一眼,拿碗喝酒?您可真要臉!
站起身,給桌上眾人都滿上了一杯。
一瞬間,極為甘醇的酒香氣漫遍了整個超市一樓。
聞著這味道,魏石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嬴政更是貪婪地深呼吸著。
只有安茹這個不喜飲酒的女子沒有表現(xiàn)的那么失態(tài),但是也聳著鼻子聞了又聞。
好香!
眾人腦海中只剩下了這兩個字。
他們還是第一次聞到如此單純的酒香氣。
時下的酒液,不管是多好的酒。哪怕是貢酒和那趙國的博酒坊出的美酒,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酸味。
似是果香,又像是稻米放餿了以后的酸味。
但是這酒液,只有一股泛著花香氣的酒香。除此之外,再無半點引人不適的香味出來。
而且酒液濃稠掛壁,清澈透明。遠不像尋常的酒液那般飄浮著綠色的雜物。
“這醴真香!真香!”嬴政聞著這酒香味,朝著白鴻一陣擠眉弄眼。
這是醴?
鬼才信!
無論是味道還是相貌都跟醴扯不上半點關系!
他已經(jīng)確定了,這一定是白鴻精心釀制的陳年美酒!
只不過因為害怕受到責罰,才特意強調(diào)這是醴。
“這真是醴!”感受著眾人,包括喜在內(nèi)那異樣的眼神,白鴻苦笑不得道。
怎么這回我說真話倒是沒人信了?
“我懂我懂!”
嬴政點了點頭。
孤知道這是醴了,它就是醴!你不用辯解了,我們懂!
喜也插嘴道:“今日麃公老將軍大勝歸來,對秦國來說,乃是響當當?shù)拇笫?!此時飲酒,倒不算是違反秦律!”
“老喜此言有理!”嬴政雙眼一亮。
“沒錯,有理有理!”魏石也點了點頭。
雙眼緊緊盯著眼前那個透明的小杯子。
桌上沒有一人端杯,他也不好先飲,未免太過失禮了。
嬴政也是這般心思,剛才主人沒有說話,他先飲了一杯就已經(jīng)是相當失禮了。要是他阿母趙姬在,只怕是要挨罰!
大秦,因為出于雍。從前,其余六國多多少少都有些瞧不起秦國,覺得這就是個鄉(xiāng)下出來的泥腿子。即使現(xiàn)在秦國逐漸強盛,依舊有人在背地里說閑話。
尤其是秦國這開放而又彪悍的國風,那一女共侍父子、與客共寢一鋪的之類的腌臜往事,被拉出來罵了一遍又一遍。
人就是這樣,別人越說你沒什么。你就越下狠心想去改變這一局面。
因此,秦人極為講究禮儀。從立容、坐容,走路的儀態(tài),行禮的姿勢都頗為講究。甚至連招待客人的禮儀,根據(jù)客人的身份高低,還繁瑣的分成了十幾種。
有理個屁!這真是醴!
白鴻有些無語。
只不過是發(fā)酵地稍微狠了一點,過濾之后再蒸了一遍而已。而且酒糟也沒浪費,這不全做成酒釀雞了嗎?
不過看著這些人的反應,白鴻也沒有再說什么。
這說了也沒用是不!
喜環(huán)視了一圈,一眼就看出了眾人的迫不及待。也沒有再多說,端起酒杯道:“二三子,吾等齊為大秦賀!為麃公賀!”
眾人端起酒杯,齊齊唱了一聲彩。
海量如魏石的,直接一飲而盡。
其余人,尤其是之前見識過這酒勁的嬴政,都只小小抿了一口。
隨著酒液下肚,一時間場上連連響起吞唾液的咕嘟聲。
他們這才知道剛剛白鴻說的好酒咽三咽是什么意思。
魏石的臉一下子就涌上了一股潮紅,又驚又喜地看著酒杯。
大喊了一聲:“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