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骯臟之地
凌芷霜在落地之前察覺到一道視線,故而在落地的時候一不小心崴腳了。
她踮起腳尖,活動活動腳腕,崴腳散發(fā)出的疼痛有些許的緩解。
她抬眼,剛要說話,卻在看見站在隔壁窗戶前的那個人,把話收了回去。
慕景燁還穿著白日那身衣服,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盯著凌芷霜好一會,問:“你要去哪里?”
“出去逛逛,怎么?不行啊?”凌芷霜腳尖一點,躍上墻,借著招牌借力,翻身進了慕景燁的房間。
腳剛觸到實地,就看見坐在圓桌邊的華中。
華中正在看著一本醫(yī)書,看見一身黑衣的凌芷霜,慢慢的拿起手中的醫(yī)書捂住了臉。
凌芷霜剛剛就聽見隔壁有點動靜,就沒怎么在意,誰知道慕景燁早就看出了她會深夜出門,叫來華中一起抓她。
她郁悶的在桌邊坐下。
華中不知道慕景燁為何叫他過來,也不知道為何叫他過來之后一言不發(fā),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現(xiàn)在看見了凌芷霜這身打扮,就更迷茫了:“郡主這是要去哪里?”
“去逛街?!?p> 華中吃驚于這樣的回復(fù),上上下下把凌芷霜打量了一遍,絲毫不怕挨打的說道:“可郡主穿成這樣,不像是要去逛街,而是像是去刺殺知府。”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有那么莽撞嗎?”凌芷霜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
慕景燁在她旁邊坐下:“那你深夜出去做什么?”
“探一探梅花城,看看他們的防衛(wèi)。禁閣派人前來,梅花城的城主肯定吃不好也睡不著,生怕我們會潛入?!?p> 華中適當(dāng)?shù)难a充了一句:“不是生怕,你們已經(jīng)進來了。”
凌芷霜看了華中一眼。
華中閉上了嘴:“我不說話了?!?p> “梅花城里是有禁閣的,但我沒辦法進去,如果禁閣里有李辛的人,那我們就算打草驚蛇了。我們帶來的人,能用的沒有幾個。刺殺是迫不得已才會做的,我沒有那么傻,真的只是摸摸地形,看看方位情況。如果不幸暴露,我們還能有拼出一線生機。”
凌芷霜看慕景燁臉色不好,以為她自己去探查,不帶他是小看他的意思。雖然的確是有這層意思在,但此時也不好刺激他,就解釋道:“不帶你一起是因為一個人方便一些,再說這些事情你做很容易有危險?!?p> 慕景燁眼神涼涼的。
那表情很明顯是在質(zhì)問凌芷霜,是不是把他看成是個廢物。
凌芷霜心里肯定是把慕景燁當(dāng)成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廢物了,可嘴上不這樣說:“你會不會武功,武功如何我其實一點不關(guān)心。做這樣的事情還是有一定危險的,我希望你好好的?!?p> 這的確是真心的。
凌芷霜寧愿自己身陷險境卻不想慕景燁身陷險境,是因為她如果出事還有一線生機,慕景燁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那她只能給慕景燁準備棺材的同時,也得給自己準備一個。
她也的確有想死的念頭,只是不是現(xiàn)在。
華中覺得他此時不應(yīng)該呆在這里,應(yīng)該離開。但是他不懂,他為什么要在這里?
他干巴巴的開口,打破屋中詭異的氣氛:“禁閣副統(tǒng)領(lǐng)叛出禁閣,為什么陛下只是下令賜死。我在來江南的路上也聽見過這個消息,有了林之余的前車之鑒,禁閣的副統(tǒng)領(lǐng)處置實在是太簡單了。”
“李辛不是被賜死的,而是在禁閣被殺死的?!?p> 凌芷霜對華中坦白只是因為他對于醫(yī)學(xué)以外的事情不怎么在意,也不會深入去琢磨。再說了,品康堂是一個值得拉攏的。
“因為是太子做的,陛下要嚴懲李辛的話,就要給出理由。難道要說太子蠱惑李辛叛出禁閣嗎?這不是打了陛下的臉嗎?”
“儲君沒有掌管禁閣的權(quán)利嗎?”
“禁閣只為陛下辦事?!绷柢扑y得有耐心和華中解釋:“這是一把刀,儲君可以看看,但不能觸摸。太子再跳幾下,就距離廢太子不遠了?!?p> 華中對禁閣不是很在意,他目光放在窗外。外面是高矮不一的樓房,他好像能越過樓房,越過城墻,看見城墻外流離失所的百姓。
對???百姓呢?
“開閘,積攢了一個夏季的洪水沖垮了房屋,那些百姓去哪里了?”
華中明明撿到了那個看見洪水是怎么樣席卷村莊,洗刷梅花城的孩子,可卻在這個時候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是來不及問,還是不敢問。
慕景燁從不遠處的長桌上拿出了一張地圖,圈了一下:“這是堤壩的位置,在梅花城的東邊。它好巧不巧建在正中,堤壩附近這幾個地方?!?p> 他點了點堤壩底下的幾個零散的村莊:“是肯定逃不掉的。梅花城的東邊下半部分的房屋他也會被波及,但沒有那么嚴重,城墻還好好的。”
“梅花城是好好的,可這里?!绷柢扑c到那條江穿過的城池:“蘇城,那里是水患的集中受災(zāi)點。一整座城池能逃出幾個?我下午聽見有人提了一句,蘇城的貴人不日就要到達這里?!?p> 華中臉白了白:“以往那些水患,都是這樣來的?”
“有些是自然災(zāi)害,有些就是被迫。不過以往都沒有那么喪心病狂,就撥連一下城池,沖垮幾個小村莊,讓流民多點。”
凌芷霜點出江南的幾處堤壩:“非自然形成的水患,都在這幾處附近,太子年紀不算大,也就十幾次吧?!?p> 她語氣很和緩,并沒有激動,可華中卻從這種和緩的語氣里找到了憤怒的共鳴,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
他站起來后,無措的站在原地,似乎不能理解為什么突然會想拍桌子,不能理解他本身的行動,動作有些舉足無措起來。
他垂下眼,撐著桌子問:“為了那么點賑災(zāi)的錢,就要犧牲那么多人的命。沖毀了他們的家就算了,還……”
華中說不下去了。
作為醫(yī)者,他不能理解這些骯臟心思。他從小接受的教育是要治病救人,他不能理解為什么為了錢要死那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