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打在沉寂的三人身上。
背對著黃洛羽的張仲茂側(cè)坐在屋檐頂,一條腿伸直,右手擱在另一條弓起的膝蓋上,手指不停摩挲。
黃洛羽用雙手抱住自己的大腿,蜷縮著,呆望向眼前黃黑交錯的京城。
只有依舊不明所以的李滄浪被夾在兩個悶氣的朋友之間,不知所措。
“洛羽,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么認識的,但是憑多年來和小茂的相處,他絕對是一個好人?!崩顪胬宿D(zhuǎn)身在倆人中間坐下,語氣極盡平緩。
黃洛羽沒有回頭看出言打破沉寂的負劍少年,下巴靠在手臂上,嘟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p> 張仲茂本以為今天把花園的事情都和師傅說了,自己就不會再掛念這些事情,甚至可以徹底放下,可是為什么,聽到黃洛羽嘴中說出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時,難以言表的失落席卷了他的內(nèi)心。
一陣寒風吹過高樓,衣著單薄的黃洛羽不禁打了一個冷顫,低聲道:“滄浪,明天......你還會來嗎?”
李滄浪望著頭頂圓月,想了想,“應該吧,好久沒回京城,都不知道去哪里晃蕩。小茂,你呢?今天我去找你,你爹說你離家出走了,怎么回事兒啊?”
張仲茂剛欲開口,蜷縮著的黃洛羽起身,下了房頂,不見蹤影,只是遠遠飄來一句,“你們聊吧,我困了?!?p> 張仲茂呆呆地盯著黃洛羽離開的方向,一時語塞。
李滄浪低頭無奈輕笑,嘆出一氣,“小茂,現(xiàn)在就我們兩個人了,來,好好聊聊?!?p> 張仲茂勉強抿了抿嘴唇,點頭嗯了一聲,“我爹說,如果我能學會白琥樓少東家的這一手招牌羊肘子湯,就不再逼我讀書,定下的娃娃親還能作廢,所以我才跑來白琥樓拜師,離家出走......也算吧,至少現(xiàn)在一定不會回家的。”
李滄浪兀自點了點頭,有些恍然,“難怪你穿著一身布衣,還滿身煙火氣?!闭f罷,又是疑惑上心頭,“那你和洛羽又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得罪她了?”
張仲茂長嘆,把三翻白琥樓后的事情都說與李滄浪聽,談到黃家小姐那些惡作劇時,言語之中非但沒有氣憤和凄涼,反而多了幾絲懷戀。
在張仲茂說到床上放蟲子,大半月不愿意上床睡覺的時候,知道他從小就怕蟲子的李滄浪也是不厚道地笑了。
等說完花園看書被黃洛羽扔掉,自己今日和師傅坦白后,李滄浪也算是明白了為什么黃洛羽會對張仲茂這樣一番態(tài)度。
李滄浪腳尖輕點瓦片,挨著張仲茂坐下,一手摟過他的肩膀,“小茂放心吧,沒事的,黃洛羽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只要找個機會好好和她說說,她一定不會計較。”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硬生生練了那么長時間的刀,充斥著疲憊的身軀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別人臂膀處的溫柔。
張仲茂不禁一癱,晃了晃腦袋,仰天道:“談何容易啊!”
李滄浪嘴角微起,“小茂,其實我和黃洛羽認識也大概有兩年了?!?p> “兩年?兩年前,你不是還在藏劍山潛修嗎?”
“哈哈哈,你別急,聽我說?!崩顪胬司o了緊摟著張仲茂的臂膊,繼續(xù)道:“兩年前,我因為誤打誤撞闖入藏劍山的劍冢,拔出了藏劍山頂十劍之一的滄浪,被劍奴勒令還劍,父皇暗中安插的三大護衛(wèi)戰(zhàn)死,我也身負重傷,狼狽逃到山腳,剛巧不巧遇到了順路去萬象山祭拜的黃家。”
張仲茂聽到劍奴勒令還劍,護衛(wèi)戰(zhàn)死,滄浪重傷時也是心中一緊,或許他也沒想到,這個意氣風發(fā)回京城的發(fā)小,竟然之前會遇上這等兇境。
不過等滄浪說到在山腳遇上黃家時,心思細膩的張仲茂很明顯能夠感受到,滄浪話語中明顯對前話險境十分淡然,反倒現(xiàn)在,臉上的溫潤笑意,難以遮掩。
李滄浪放下環(huán)著張仲茂的臂膊,撐起身子,微笑道:“傷好得差不多后,因為一時半會兒回不去藏劍山,又承蒙黃家多日照拂,就干脆一路送他們?nèi)トf象山,遇到了一點想殺人越貨的雜碎,索性就拿他們祭劍,哦,來這個給你?!?p> 李滄浪從懷里掏出了一片極其光滑,扁平的石頭,上面鏤刻著一個圖案,隱隱中可看出是一只展翅翔天的鳳凰。
“拿著,我在萬象山的池底找來的石頭,可以用來當書簽,就是這只鳳凰刻得不好看,要是不喜歡,下次我再刻一塊?!闭f著就要把放在張仲茂跟前的石頭片往兜里揣。
張仲茂見狀就急了,“別別別,拿過來,我要我要?!?p> 李滄浪瞇眼睛笑著,把剛要收回的書簽又放到了張仲茂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