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菊 第一章
民國十三年,在最繁華的街道,本是戰(zhàn)火紛飛的時期,卻依舊有街頭說書為其增添了不少風(fēng)采,從南到北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從他的嘴中說出個所以然,讓從未經(jīng)歷過聽客仿佛身臨其境,可見其功底。
今日,說書應(yīng)了聽客要求,講述一段曾經(jīng)高家大院中流傳的風(fēng)流往事,木板子一敲,開始了他的述說。
十年前,城南范家可說是八輩子書香門第,家風(fēng)嚴謹,家中子輩人才輩出,不論是從私塾念的四書五經(jīng),還是從外歸讀的醫(yī)藥槍炮,總的說,城中幾乎在政治場有所名氣的人都是范家所出。
即使這般,范家也是恪盡職守,并未有半點逾越舉動讓別人挑錯處,除了家風(fēng)嚴謹之外,其子輩知書達理深受長輩影響,可以說,那個時候,誰家能與范家結(jié)親,簡直對自己家門風(fēng)氣的認可,否則就不能得到范家青睞。
可子輩總會讓外人有所比較,其中最為神秘還屬其三小姐,且不說其琴棋書畫如何,光是外人難得一見樣貌就讓人想入非非。曾經(jīng)有人有幸見到十三的三小姐,只是驚鴻一瞥就讓其茶飯不思,好在那人好畫,苦畫十余副終得一篇還算滿意的畫像,引得不少人上門求畫,在加上言語上描述,更是讓三小姐名聲傳出在外。
說起這三小姐范華懿,不得說范家園子,從園子入,層層疊加精致讓人不見其深度,前十步遮羞,用不少普通且繁雜的植物和亂石讓其認為其普通,覆十步,從假山夾縫中穿過,才露出其真正面一角,小路兩旁是茂盛的柳樹迎合這人工小溪,小溪中卵石在水流沖刷下顯現(xiàn)十分有光澤,繼續(xù)前行,荷塘突然出現(xiàn)在其右側(cè),正中心小亭被黃山木支撐,用編竹隔開水霧,夏日涼爽至極。不過更值得注意要數(shù)包圍亭子高低不等的黃菊,隨說各種景觀所謂不和,但切實顯現(xiàn)出安放人心中喜好。
這園子是范家家主在三小姐百日之后,根據(jù)夢境指示,特意為三小姐是修建,不過,雖說這三小姐從小聰慧,卻行為怪異,在其十歲生辰當場做出百人圖后家主大喜,隨后提出要求,將園子占為己有,供自己日常念書,非她允許其他人不得入內(nèi)。由此,也讓其有了孤寂厭世的名聲。
即使這般,卻總有人不信邪想要去嘗試。
“三小姐,博家二公子來了?!?p> 范華懿專注與畫作,由于身份緣故,她根本就沒機會外出,畫中景色幾乎源自夢境,也或許就是這般,讓其畫作很難有人知其深意。
見小姐根本沒有打理的意思,她也就退下不再打擾,而傅延祥也并未指望丫鬟能夠讓自己入園,親自帶上一盆綠菊就網(wǎng)亭子中走去。
如今已經(jīng)入冬,亭子內(nèi)的物件還是夏季,傅延祥若有所思將此事記下,隨后就坐到范華懿身后石桌旁,將綠菊放下,自顧自倒上一杯熱茶,又將桌上還十分新鮮的黃菊添加了三四瓣,就靜靜等待著。
半壺茶水后,范華懿終于放下了筆,在無處添加后,終于轉(zhuǎn)身準備吃些點心,哪知道就見到這位,驚嚇之外還夾雜幾分驚喜,不過也故作鎮(zhèn)定坐下,同樣的手法,在熱茶中添加了三四瓣黃菊。
“兩月不見,可有思念?”
“時間與水中石于我并無差。”
傅延祥見她并不想直接回答,也就不做牽強。兩月不見,她越發(fā)纖細,想來是變寒天氣讓她很是煩躁,可她又不知,兩月里,自己對她的思念何曾少過。
“看看這綠菊,怎么樣?”
范華懿只是余光秒了一眼,僅此而已,“傅二公子,你應(yīng)該是知道家中規(guī)矩,雖說家中讓你見我,可不見得會將我許配給你,你應(yīng)該很清楚?!?p> “華懿,你我從小相識,今年你的生辰,我會向家主說明,求娶你?!?p> “何必呢?為了我,不值得?!狈度A懿何嘗不清楚,家主如今還允許自己與他有所交際,不過是看重他政治天賦,更何況在傅家還未收到軍閥波及時,也算是一方清流,如今世道如此,光是靠著才學(xué)根本無法立世,而他也不是見風(fēng)使舵的人,否則憑借他的才貌怎會如今還未見出頭。
“值得,”傅延祥如今成了軍閥之間游走的人物,可說是“只知今日眠,不知明日天”,“本想過從商,可如今商不如政,政不如軍,期盼你不會嫌棄我如今模樣?!?p> “哎,并不是嫌棄,而是我的結(jié)局早就已經(jīng)注定,你何必來趟這渾水?!狈度A懿還記得那年十歲生辰家主將24件金飾交給自己時所說,每每在腦海中回蕩時就讓她疼痛難忍,“如今范家在政場上風(fēng)生水起,看似是子輩才能輩出,可要不是范家女在上層周旋,又怎么可能保持這家族名聲和地位,看似在外是書香門第,實際上不過是權(quán)謀周旋,這是早就需要認清的事實。而范家女或嫁商賈或嫁軍閥,絕無其他,若是你是范家郎,我是傅家女,或許如今就已經(jīng)成了?!?p> “可惜我不是傅家女,你不是范家郎?!?p> “華懿,我還是想試試。”傅延祥不死心,或許說得上是不舍得,眼前的女子,從第一眼見到時候他就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命門,“如今到似這種地步,雖說不能全身而退,但至少......”
話還沒說完,范華懿就將其打斷,“至少什么?至少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清醒一點,先放棄不能完成的事情,才算是選擇。”
“那你呢?華懿,你對我到底是怎么的?”傅延祥其實就只是想得到訣別,他不能自己將感情畫上句號,所以他更加需要范華懿來做出這個選擇,可即使她怎么說,他們之間曾經(jīng)的感情不能磨滅,他愛她是早已注定的結(jié)局,即使沒有以后,可他愛過。
“你走吧,你我沒什么好說的。”
家主的到來變相將傅延祥趕走,看著帶著失落的離去的青年,家主說到:“當面我和你娘親便是面對你這樣的選擇,不過當時的我懦弱了?!?p> “這就是說你將我娘送給人做姨娘的理由,”范華懿從未叫過父親,本就是當年他將24件金飾交給自己時,她就知道自己娘親的結(jié)局,“我娘親雖與你不是發(fā)妻,但與你相濡以沫也是從無錯處,可你就那樣將她送于他人,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說完后,范華懿笑了,“你怎么可能考慮過我?這范家,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虛偽又自私的畜生,怎么會考慮自己親生骨肉的感受?”
家主被氣走后,范華懿臉上帶著紅印,沒人知道此時的她到底在想什么,也無人敢上前窺探她的內(nèi)心。
說書老者緩慢喝著剛剛添加的濃茶,看似故意吊著聽客的胃口,但這個也需要把握住節(jié)奏,在哀怨未起時,他又接著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