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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滴子

雪滴子

ruby琦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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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3-24上架
  • 2641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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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一章

雪滴子 ruby琦 2641 2021-03-23 23:46:35

  李洛喬整個人都是木的。她從教授的課上被叫出來,面前的警察看到她那張亞洲人的面孔愣了愣,接著便一字一句地告訴了她清晨發(fā)生的事情。

  她的手向前伸去,手指接觸到那冰冷的金屬門把手,繼而把整個手掌也附了上去,可她卻頓住了,低著頭,呆呆的,仿佛連推開一扇門的力氣都失去了。她向上抬頭望著亮著的字牌,第一次學會了太平間的英文是哪幾個單詞。她身旁的護士見她久久沒有動靜,幫她推開了門,她未婚夫的尸體沒有任何阻隔地展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的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擋在了她雙目與這場景的中間,捂住了自己的臉龐。繼而緩了緩,雙手無力地垂下,走向前看清楚了那張平日里最熟悉的臉,還是棕發(fā)濃眉,只是藍眼睛被沉重的眼簾蓋住,高挺的鼻梁下的鼻腔中再也不會有氣體呼入呼出。她整個人都是呆的,一滴眼淚也沒掉。

  她回到她和他共同生活的小屋里。這間他們因?qū)W校里沒有雙人公寓而攢錢買下來的房子里如今連空氣都是冰的。墻上掛的日歷被撕到2008年3月11日這天,李洛喬拿鑰匙打開門,走進去,耳旁依舊回響著警察對自己說的話“詹姆·維亞奇,3月12日清晨在波士頓大學化學學院西側(cè)公路十字路口車禍身亡。”她環(huán)顧自己只一天未歸便只剩她孑然一身的小屋,愣了幾分鐘,繼而走進去,一邊收拾著詹姆早晨急匆匆離家而未來得及收拾的床鋪,一邊眼淚不受控制地開始在臉龐上一滴滴地滑落,逐漸成串地滴落在手上,被子上,枕頭上,她的雙手依舊忙亂地收撿著,直到淚眼模糊徹底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她終于跪坐到床邊的地上,歇斯底里地哀嚎起來。

  還有三個月,她就要升入化學碩士的研三了,而詹姆還有三個月就將成為一名化學系的畢業(yè)碩士。她請了幾天假后重返課堂,強迫著自己用筆寫下一個個字母和方程式,卻控制不住地走神,沉思,崩潰,痛哭,周而復始。寫下筆記時,連He在她眼中也不再是氦的化學符號,而是能讓她聯(lián)想到詹姆的“他”這個單詞;eg.也不再是“舉例”的縮寫,而能看錯成她為詹姆準備早餐時的水煮蛋“egg”。教授把她的課堂狀態(tài)和一次次遲交漏交的作業(yè)都看在眼里,勸過她幾次也沒有用,只好同意了她休學的申請。教授看著那個從辦公室踉蹌離去的黑頭發(fā)女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李洛喬回到家,機械般地掏出鑰匙插進鑰匙孔,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門鎖被換過了,手中的鑰匙打不開那扇熟悉的門。她跑到路邊的公共電話亭打給警署,警察說,詹姆的父母收走了這套房子,因為她和詹姆還未正式登記結(jié)婚,詹姆的父母是他的第一遺產(chǎn)繼承人。并且提醒她,她失去了未婚夫并且休學的情況下,在簽證期限結(jié)束后有可能會被驅(qū)逐出境,希望她盡快找到相應(yīng)能夠滯留美國的原因。她放下電話,手卻依舊緊握著話筒,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想著她的準公婆無數(shù)次詆毀和破壞他們愛情的那副嘴臉,仿佛黃皮膚就是她的原罪?!八湍阍谝黄鹬皇菫榱司G卡?!薄澳闳⒘怂?,這一輩子要被周圍的人當成異類嗎?”“你最好離開我的兒子。”“在弗吉尼亞州你是要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的?!本S亞奇夫婦往日的話語不可回避地在她耳邊響起。李洛喬沒想到,詹姆不耐其煩下搬出來自己購房居住三四年,過世后最先受益的竟然是這對夫婦。她將話筒重重地掛回到電話機上,跑到路邊叫了輛計程車,一路上無視著白人司機通過后視鏡的上下打量,同時在心里盤算著怎么對付那對不待見自己的老夫婦。李洛喬腦子一團亂麻,根本沒注意車什么時候停了下來,她從癟癟的錢包中掏出一張綠色鈔票等著司機找錢,結(jié)果剛打開車門,她就向車外吐了一地,繼而昏了過去。

  不是暈車,而是懷了孕,她睜開眼睛,黑色的瞳仁盯著白色的天花板。此時躺在醫(yī)院的床上,她不知道是喜是悲,對于這個遺腹子的到來,只想到兩件事:她要找工作租房子養(yǎng)活自己和孩子,另外,她好像有了要回房子和留下來的籌碼。

  她拿出積蓄先租了一個單間的小房子,簡單收拾后住下,一邊當著亞裔富人家子女的化學家教,一邊四處應(yīng)聘找一份長期工作??伤弥窈褚豁澈啔v找了幾個月,也沒找到一個肯接納她的公司,“你是個中國人”“你是個女人”“你丈夫是不是前幾個月去世的那個學生”“你竟然懷著孕來我這應(yīng)聘”“你現(xiàn)在只是本科學歷,建議你去讀完研究生再來”“對不起,我們沒有工作簽證可以提供給你”20世紀50年代的美國,李洛喬被貼上了一切在這個時代最無助的標簽。

  李洛喬同時當著好幾個家庭的家教和保姆,總算熬了下來。她生下女兒的那一天,波士頓冬天陰冷的天氣少有的晴朗,還伴著一場爽快的大雪覆蓋了大地。她休息了幾天,就迫不及待地抱著孩子跑向公交車站去了詹姆父母家里。二人的表情自從他們從貓眼中看到李洛喬抱著嬰兒就是驚訝而又嫌惡的。李的準公公不顧維亞奇夫人的慌張阻攔,拽著她兩人開車原路返回了醫(yī)院,非要做DNA檢測。因為詹姆的尸體已經(jīng)火化,于是詹姆父親與孩子做比對。洛喬臉上一點也沒有擔心的神色,只是想著過幾天結(jié)果出來后看著這個男人被打臉的樣子。誰知,幾天后暫住在詹姆房子里的洛喬收到檢測單后仿佛被狠狠地打了一耳光,自己的女兒與詹姆父親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

  她又一次跌坐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做,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她死死地盯著屋里的有線電話,仿佛在害怕它一會兒就會響起。果然沒過多久,詹姆的父親打來電話,用不堪的語言罵她是個騙子,叫她趕緊滾出詹姆的房子,不然等他一會兒去收房再看見她,就報警說她詐騙和私闖民宅。李洛喬聽著對方啪一聲放了電話,繼續(xù)呆呆地坐在屋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她已經(jīng)不想弄明白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朝霞變成夕陽,發(fā)紅的金色陽光通過地上白皚皚的積雪映射到她的臉上。她望著床上的襁褓,踉蹌地爬起來,緊緊抱住這個如今不再是任何籌碼,只是自己親生骨肉的嬰兒。可她突然發(fā)起狠來想掐死懷中這個亞裔混血的女孩,因為那黑色的眼睛讓洛喬仿佛看見了自己女兒未來和自己相似的命運??伤€是下不去手,即使雙手用力到無名指上的婚戒都嵌入了皮膚,卻最終在嬰兒的大哭中松開了她的脖子。

  她翻出她和詹姆在舞會初遇時的那件紅裙,小心翼翼地穿上,梳妝,打扮。抱著孩子,不顧外面的嚴寒,一步步走到孤兒院后將女兒親了親,放在門口。接著慢慢走在平日去學校的路上,走到了詹姆那天出事的十字路口,站在路邊,呆呆地等著,當一輛詹姆父親坐在里面開車疾馳的轎車經(jīng)過,她一閃身,就躺在了雪中,被車輪碾出的鮮血,和她的紅裙融為一體。

  詹姆的母親這時正坐在暖和的壁爐邊做著針線活,對丈夫和自己厭惡的那華裔準兒媳發(fā)生的命案一無所知,她抬頭看了看壁爐上兒子的照片,眼中閃過一絲悲愴,但緊接著幸災樂禍地想:幸虧只有自己才知道詹姆不是他父親的親生孩子,如果是自己去驗的DNA,恐怕這個新年就過不好了。

ruby琦

短篇小說,第一次寫,希望讀者們可以多提寶貴意見,感謝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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