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來自我心

　　月色清冷，周嵩和袁月苓并肩走在小路上。

　　“何思蓉說我沒錢買襪子穿？”袁月苓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怒。

　　“她就是這么說的?！敝茚孕攀牡┑?。

　　“你也真信她，怎么那么傻？”袁月苓忽然笑出聲來，牽動了身上的疼痛：“哎喲?！?p>　　“你怎么了？”周嵩緊張地說。

　　“沒事兒。”袁月苓苦笑道。她的全身上下連帶右手的手背，沒有一處不疼。

　　杜鵬飛下手可真夠重的。

　　“好啦，我就送你到這兒。”站在暗處，袁月苓決定在這里和他告別。

　　“嗯。”

　　“去問唐小潔把鞋要回來退了吧，你也沒什么錢?！痹萝呷崧暤溃骸拔艺娴牟焕洹！?p>　　“月苓……你一定要收下?！敝茚詧猿?。

　　“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早上你還要起來晨跑呢，你答應(yīng)我的?！?p>　　回到寢室的時候，尚未到熄燈時間。周嵩全身都疼得像散了架，心里卻快活雀躍，遂抱著木吉他上了樓頂，自彈自唱起來。

　　“有沒有聽到那個聲音，就像是我忽遠(yuǎn)忽近，告訴你，它來自我的心?！?p>　　環(huán)顧四周，諾大的校園，從林立的宿舍樓到圖書館再到教學(xué)樓，可謂是“萬家燈火”，人們像螞蟻一般來來去去，各自忙碌，各有各的行徑軌道。

　　“帶來一首蒼老的歌，對著你輕輕地說，我不在乎春夏秋冬花開花落。”

　　猶記得大一初入學(xué)的時候，自己是多么意氣風(fēng)發(fā)。軍訓(xùn)文娛晚會的時候，周嵩就是憑這一首老狼的《來自我心》，贏得了滿堂紅。

　　周嵩不會忘記，那天袁月苓就席地坐在人群的第一排，穿著一條洗褪色的中褲，雙手抱著膝蓋沖著他笑。周嵩也不會忘記，自己憧憬的大學(xué)生活都有些什么：樂隊，社團(tuán)，學(xué)生會，甜甜的校園戀愛，最好還能出版一本小說，排名不分先后。

　　“任憑這夜越來越深，你在我心中越來越沉，壓得我，不能翻身做自己的主人?！?p>　　清冷的半月在云間穿行，看不到半顆星辰。從什么時候起，學(xué)校的生活變成了宿舍、食堂、網(wǎng)吧，從什么時候起，自己成了一根老油條？樂隊解散，社團(tuán)活動了幾次就紛紛沒了下文，學(xué)生會只有無盡的開會和打雜，連寫作的動力也不再有……

　　曾經(jīng)無比憧憬的大學(xué)城，竟然成了一座心中的監(jiān)獄，令人窒息，看不到一點(diǎn)希望。

　　“任憑這燈越來越昏，你在我眼中越來越真，看得清你滿臉的風(fēng)塵?！?p>　　一切都是從他對袁月苓說出那四個字后開始的。

　　“我喜歡你?！?p>　　認(rèn)識半年以后，他貿(mào)然向她告白了。袁月苓直接哭了起來，就像今天在車棚那樣。

　　隨后，她就再也沒有和他好好說過話，直到前些日子。

　　周嵩不理解，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她，以至于連像從前那樣當(dāng)好朋友都是不能？

　　他想要尋求答案，他想要告訴袁月苓，只要能和她當(dāng)回朋友，他就能心滿意足。

　　兩年來，袁月苓從來沒有給他過一次正面溝通的機(jī)會。

　　一曲終了，周嵩把吉他放在身邊的地上。

　　“你啊，永遠(yuǎn)都不要放棄自己的夢想和堅持，懂嗎？”唐小潔是這么說的吧？“管她袁月苓還是范冰冰，你要讓你自己，成為一個更有內(nèi)容的人，別人才有可能被你吸引啊。”

　　周嵩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唐小潔身上總是這么朝氣蓬勃，充滿活力，讓他想到大一的自己。

　　“我不能只為你一個人活著了，袁月苓?！敝茚砸幻孀匝宰哉Z，一邊站起身來。

　　“我可是你的忠實(shí)讀者啊，我可喜歡看你寫的東西了。就算是為了我這個朋友，你也要繼續(xù)寫啊?！碧菩嵉男δ樥娴暮苡懈腥玖Α?p>　　周嵩握緊了拳頭：“從明天起，喂馬、劈柴，周游世界。從明天起，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彼崞鹱约旱募?，向著頂樓的出口走去：“周嵩，復(fù)活了?！?p>　　“喂？怎么了？”那清冷的聲音從周嵩的褲兜里傳了出來，周嵩拿出手機(jī)，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

　　“怎么了，不說話我掛了。”袁月苓說。

　　“袁月苓。”周嵩深吸了一口氣。

　　“說?！?p>　　“我愛你?！敝茚缘男目裉似饋?。

　　死寂的沉默。

　　“喂？”周嵩想確認(rèn)一下電話沒斷。

　　“我知道的。”袁月苓說。

　　她拿電話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自言自語道：“認(rèn)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