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攸寧于此日;
佳人作合自天緣。
爺爺家到處貼著紅喜子,紅對聯(lián),掛著紅燈籠,一片喜氣洋洋。
農(nóng)村嫁女兒要辦三天喜宴,家里要準備很多菜招待客人們。
門口放著一排外表黑漆漆的大鍋,里面卻刷洗得干干凈凈,院子里整齊的放著幾十張顏色大小不一的桌子,桌子上整齊的擺桌十副碗筷。
旁邊一群中年婦女在撿菜,洗菜,幾個年青力壯在挑水,幾個年長的師傅在切肉。
大盆大盆的肉和菜,整齊放木板搭起來的架子上。
屋里小姑滿臉?gòu)尚撸┲t色上衣,綠色褲子,明顯大了幾個號,顯得又寬又大,腳上穿著繡花鞋,鞋上繡了倆只鴛鴦。
她一會向窗外看,一會朝門外張望,一群村里年輕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圍著姑姑又是梳頭又換衣。
明天小姑就要嫁人了,她可能在盼著他的如意郎君來接他。
下午倆點左右,小孩高高興興的回來報信:“來了,來了,他們來了?!?p> 話音剛落,一群年輕小伙子吹著嗩吶,背著接親禮,牽著一只黑山羊,熱熱鬧鬧進村。
他們來接姑姑了。
村里小姑娘們提前準備大盆小盆水,躲在路邊樹上,房前屋后他們必經(jīng)之路,等接親隊伍路過便開始向他們潑水。
葉子不知道為什么要潑水,只是覺得很好玩。
姑爹梳著油光光的倆片瓦,穿著又大又寬的西裝,葉子懷疑他穿了他爸爸的西裝來接親。
姑姑看見接親隊伍來,把葉子叫到身邊:“葉子,你去叫你姑爹來一下”
葉子不知道要悄悄叫,便在院子里大聲嚷嚷:“姑爹,姑姑叫你去找她?!?p> 惹得周圍人哈哈大笑,姑姑把原本探出窗戶的頭害羞的縮了回去:“這孩子!的不知道害羞?!?p> 晚上,院子里燒著幾堆篝火,年青男女在跳竹竿舞,時不時傳出被竹竿夾得鬼哭狼嚎的聲音,年長的圍著火堆喝酒的喝酒,劃拳的劃拳。
一群害羞的小姑娘躲在房子里偷偷看接親的小伙子。
吹嗩吶的坐在火堆旁邊,鼓著腮幫,搖頭晃腦的吹著喜樂。
幾個中年男女在角落里,拖著腮幫對起了山歌。
一群小孩在院子里跑來跑去,蹦蹦跳跳。
嗩吶聲,山歌聲,聲聲悅耳,一片喜氣洋洋,和上次奶奶去世葉子來截然相反。
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姑姑的嫁妝就整整齊齊罷在院子里桌子上,有四個木箱,葉子不知道箱子里放著什么?
箱子上面有四床被子,箱子旁邊放著倆個印著喜子的盆和一對水壺。
在最顯眼的地方放著雙卡錄音機。
隨著低沉沉的嗩吶聲和鞭炮聲,姑姑哭著被人前擁后推,她卻怎么都不愿意跨出門。
葉子想不通:“媽,姑姑為什么要哭?她昨天明明很開心啊”
“這叫哭婚,哭得越厲害,代表越開心”
“她昨天明明盼著姑爹早點來接她,現(xiàn)在為什么不愿走,難道是后悔了?”
媽媽沒有回答,也許習(xí)俗就這樣,她也不知道。
葉子好幾次想沖上去攔著拉姑姑的人,被媽媽阻止了。
一番你推我拉后,姑姑頭山帶著倆朵紅牡丹,臉上點了兩個圓圓的紅腮,撐著一把火紅的傘,胸前掛著一面閃閃發(fā)光的大紅鏡子,和姑爹磕頭告別爺爺和家里長輩。
來接親的年輕小伙子背上嫁妝,年輕姑娘們和家里親戚組成送親隊伍,跟在姑姑后面,一群人浩浩蕩蕩往男方走去。
葉子因為第二天要上學(xué),就沒跟著去送親,送到村口玩了一會就和妹妹回來了。
看見爺爺一個人坐在村口石頭上痛哭,嘴里念叨:
“沒良心的丫頭,說走就走,你走了爸爸怎么辦?”
“這些年,把你養(yǎng)這么大,容易嗎?說嫁就嫁,還嫁那么遠?!?p> 幾個老年人和中年人邊笑邊安慰他,葉子怎么也想不通,奶奶去世葉子都沒看見爺爺哭這么大聲。
更讓葉子想不通的是,看見爺爺哭,周圍的人為什么能笑得那么開心。
長大后,葉子才知道那是喜極而涕,那是父母對子女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