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清取下斗笠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將目光投了過來。
就連建安帝往日里總是平靜無波的一張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好奇過來。
沈幼清取下斗笠,靜靜地站在那兒。她便就瞧見,很多人臉上的好奇,瞬間就變成了驚恐。
先前那位華服嬪妃,忍不住失聲尖叫了一下。緊跟著似乎覺得有些失儀,趕緊就又拿了帕子將嘴巴給捂住了。
就連平日里自詡見多識廣的建安帝,瞳孔也微微收縮了一些。
沈幼清臉上的,是一張陰陽面。
所謂陰陽面…其實算得上是一種胎記。便是半張臉是正常的眼神,另外半張臉是胎記的顏色,也許是紅色,或者是偏黑的灰色。
但無論是哪一種顏色,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在一個人的臉上,無疑都是十分駭人的。
而沈幼清的這張臉上,又半張臉便是偏黑的灰色。
這是她故意這么做的,建安帝說起來看似一絲不茍,實際上也是一個非常喜歡美麗事物的人。
他是絕對不能夠容忍…這樣的一個姜國公主過來和親,是嫁給他的。
“這…”建安帝臉色變了變,果不其然如同沈幼清所想的一樣,立即就露出了厭惡的神色來,忙將眼神給別開了。
“既然諸位都見到了,那我還是將斗笠給戴上吧?!鄙蛴浊逭f完這話以后,便就將斗笠給戴上了。
所有人都還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先前那位華服嬪妃又道:“皇上,當(dāng)真是嚇著臣妾了呢。這…世上竟然還會有如此的人?”
按理來說,這樣的人生下來胎記就應(yīng)該是在臉上的。這…應(yīng)該算得上是一個不祥之兆才對。
當(dāng)時宮里頭的嬪妃們發(fā)現(xiàn)自己生下來的孩子是這樣,怕是寧可自己懷著的時候小產(chǎn),或者說生下來的直接是一個死胎都比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要好的吧?
而若是不想給自己招來禍端的話,嬪妃們也應(yīng)當(dāng)將這個孩子直接給抹殺掉,然后說生了一個死胎。
誰又能想到,堂堂姜國公主生下來,竟然是這樣的?甚至…還養(yǎng)大到了現(xiàn)在?
其實,當(dāng)時姜妍生下來的時候,的確面對了這樣的問題。
姜國的國主見到姜妍是這樣的時候,實在是嚇了一跳。只是那時候姜國的國師進行了占卜,說是不能就這樣直接抹殺姜妍。
姜妍的生辰八字,決定了她是一個非常命硬的人。
若是用了非常手段直接將姜妍給抹殺掉了的話,或許會給姜國帶來更大的災(zāi)難。
與其如此的話,還不如先暫時將姜妍給好生養(yǎng)著,讓她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地方,這樣或許能夠避免禍事。
后來,姜國的確沒有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姜國的國主心中也就安寧了,對于這個女兒,想著她的生辰八字,也是盡量不去招惹姜妍的,姜妍想要什么,基本上也都是能夠得到的。
當(dāng)然,與之相對應(yīng)的就是,姜妍基本上不能夠離開自己的宮殿。
即使是在姜國最最盛大的節(jié)日,她都只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頭。
只是,這一次的和親,原本也是與姜妍無關(guān)的。只是當(dāng)初那位幫助了姜妍活下來的國師,忽然之間又跑出來說話了。
國師說,可以將姜妍給送走。
姜國的國主幾乎是立即就答應(yīng)了,安排了和親的事宜以后,就將姜妍給送走了。
姜妍只要不在姜國,那么就不會給他帶來什么禍端。至于到時候會不會給大周帶去禍端…那就跟他無關(guān)了。
又或者說,若是姜妍能夠給大周帶去禍端的話,反而還是一件好事。
大周這些年逐漸強大,雖然北邊的回鶻仍然虎視眈眈,但是指不定哪一天大周忽然之間就騰出手來,能夠?qū)Ω端麄兘獓恕?p> 姜國的國主,可是萬萬都不愿意見到這一天的。
這個消息,也是當(dāng)時沈幼清在來京城的路上的時候,阿吉跟他說的。
阿吉說完以后,忍不住就是苦笑。
阿吉道:“有的時候,也不知道這個國主是不是真的愚蠢。還有那個國師,是不是真的好人。若是只聽上半段的話,或許會有人想是不是國師故意救了公主?!?p> “但是既然是這樣的話,他為什么又能提出讓姜妍去和親的決定呢?而姜國國主也是,只想著能夠送走瘟神?!?p> “可是他究竟又有沒有想過,若是他的舉動,讓大周的皇帝生氣了,直接派兵攻打姜國,那又該怎么辦呢?豈不是自己引火燒身么?”
阿吉的推測自然是十分有道理的。
沈幼清聽說以后,也是頗覺得無奈。
不過,若是建安帝真的是一個那么窮兵黷武的人的話,說不定還真的會以此為理由來對姜國出手。
但是實際上,沈幼清是了解建安帝的。
同時沈幼清也知道,回鶻并不是一個那么容易徹底解決的對手。
建安帝的心中,回鶻才是他的心腹大患。等到回鶻解決掉了以后,他再想要對姜國動手,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況且,如何通過黑水河,對于現(xiàn)在的建安帝來說,也是一個問題。
“宴席…開始吧?!?p> 建安帝瞧見沈幼清的容貌以后,似乎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他很快就吩咐人,說是宴會可以開始了。
沈幼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便就這么靜靜地坐著。
她可以感受到,仍然還是有很多目光會似有似無地停留在她的身上。或許,仍舊是帶著幾分好奇的。
沈幼清坐下以后,往沈貴妃沈黛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她就坐在建安帝的下首,左手處的位置。自古以左為尊,就連先前那位華服的嬪妃頻頻和建安帝說話,其實也只不過是坐在沈黛的對面。
也就是建安帝下首,右手邊的位置。
看著她的穿戴,沈幼清琢磨著,或許應(yīng)該是四妃之一。
不過,說來也是諷刺。
沈幼清到現(xiàn)在幾乎都還能夠記得,沈黛到妙慈庵來的時候,是怎么樣的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
甚至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要成為皇后了。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想過,今天其實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