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蘭馨聽到了爹爹與三叔的談話,知道他們又要干涉查案,她幼稚的心里,仍然在為蔣奉天和李家堂父子的冤死叫屈啊,便忍耐不住責(zé)問父親。
“你是什么意思?”趙大成眼睛看著蘭馨,覺得她越來越不聽話了。
“爹爹,本來這起案件就是趙家人干的,因你們的刻意掩蓋,如今嬸子胡杏花死了,又將贓水沷到了爺爺?shù)纳砩?,你們這種做法要傷害多少人???蔣公子和李家父子的冤魂何時能夠得到安息?”蘭馨不顧一切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蘭馨的話深深刺痛了趙大成。是啊,趙家發(fā)生的一切,何嘗不是蘭馨所說的?但他有何辦法呢?他是長子,他必須全力維護(hù)趙家,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趙家的臉面。
趙大成沒有責(zé)罵蘭馨,只是沉默起來。他知道,蘭馨還不了解趙家在壽陽的地位和影響力,趙家的一切與壽陽的方方面面融合在一起。命案的幾次審查,胡杏花的自縊,爹爹飲恨病亡,如今二弟身陷牢獄,趙家已經(jīng)到了滅亡的邊緣。更重要是,朝廷因為壽陽的災(zāi)情而懷疑多年賑災(zāi)有虛,正在徹底清查,趙家多年來在賑災(zāi)上為官府辦事,說壞點也是助紂為虐,替衙門也做了不少的傷天害理之事。如果趙家勢力受損,有人必然會落井下石,揭開賑災(zāi)的彌天大案,到時候還會連累趙家更多的人。這一切他都不能夠跟蘭馨講,她還是個孩子,太純潔了,不想傷害她,可她偏偏糾纏不休,真是又氣又恨?
“蘭馨,爹爹早就跟說過,不要過問爹爹的事情,那是大人的事,你為什么不聽話,幾次三番要干涉大人的事情?”趙大成靜靜地說道,口氣卻十分的嚴(yán)厲。
“爹爹,孩兒雖然是女身,可是做人的起碼良心還是有的。你讓孩兒接近鄭安和沈秋遠(yuǎn),皆是想讓趙家免于災(zāi)難。孩兒心里有苦,可為了起家我還是替爹爹做了??傻脒^嗎,今日若放過了真正的兇手,明日傷害的又是誰?爹爹,讓欽差去查吧,趙家不要再阻擾了,冤有頭債有主?!?p> 蘭馨的言語雖然激烈,可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如今趙家已經(jīng)是覆水難收,騎虎難下了。趙大成眼看著蘭馨理直氣壯,卻又無話可說,只好揮揮手,喝斥道:“縱有千般道理,這事不容你小孩插手,給我出去?”
蘭馨沒有想到,一向善良平和的爹爹竟然如此無情,眼淚便奪眶而出,跑了出去。蘭馨回到閨房,撲在床上痛哭起來,小如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趕緊去叫大少奶奶過來勸解。
“蘭馨,你怎么回事啊?哭得如此傷心,是誰欺負(fù)你了?”母親關(guān)切地問道。
蘭馨只是搖頭不說話。大少奶奶更加覺得奇怪,還以為是跟沈秋遠(yuǎn)之間有什么問題了,便問小如,小如也搖頭說不知道,更沒有出去跟沈公子會過面。
大少奶奶剛想開口再問,蘭馨探試著眼淚,跟母親說:“娘,不要亂猜了,女兒本無事,只是眼看趙家災(zāi)難頻現(xiàn),到了生死存亡之地,不由傷心罷了?!?p> 蘭馨看著眼前有小如在,不便將與爹爹的爭論說出來,另外也不想讓母親著急,便坐起身子,又顯得若無其事一樣。
“唉,你這孩子啊?!贝笊倌棠烫嫣m馨擦著眼淚道,“你已經(jīng)是大人了,總不能一直讓娘操心不是?趙家的事情由你爹爹和三叔在管,我們女人家管不了,你還是早點尋個婆家,安心做個家庭主婦吧?!?p> “娘,你又來了,尋個婆家也不是易事,合得來可以,合不來則枉費女兒的一生啊?!?p> “小姐一定會找到如意郎君的,我看沈公子就不錯?!毙∪邕B忙說道。
“去你的,是不是你自己想找郎君了?”蘭馨朝小如瞪了一眼。
“大少奶奶,小姐這是什么話啊?”小如不高興了。
“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我看你們都該嫁人了,你們走了,我也省心了?!贝笊倌棠坦首魃鷼獾卣f道。
大少奶奶并不知道老爺在謀劃干預(yù)命案一事,事后還將事情告訴了大成。大成朝大少奶奶拍了一下桌子,將事情原委說了一下,大少奶奶頓時臉都變色了:“天啊,蘭馨怎么能如此行事,太不懂事了。”
“唉,女兒大人,麻煩事也多了,我生怕她一不小心壞了趙家大事啊?!贝蟪筛袊@道。
“老爺,你要跟她好好說說啊,蘭馨人小脾氣倔,她要是胡說八道,趙家不就壞事了嗎?”
趙大成看到夫人急了,便擺擺手安慰她:“我想她還不至于到了大義滅親的地步吧,你要將她看緊,盡量不要讓她外出。”
大少奶奶連連應(yīng)承著。就在這時,狗子進(jìn)來稟報,沈大人前來拜訪,這讓趙大成有些吃驚。
沈南主動到來,是極少的,他這個人一般不會主動去富商府上,即使有事前來,也是不會久坐,明了事情便走。那么他今日來趙府又是為何呢?
趙大成帶著疑問接待他,便首先問道:“沈大人,如今趙家禍福難測,怎敢勞您大駕來府上啊,有事差人通知前去不就行了。”
“哪里啊,趙家是壽陽名士,下官怎敢不尊?”沈南輕輕咳嗽了一下,緩慢地說道,“近日朝廷派欽差魏大人到壽陽,復(fù)查命案,調(diào)查賑災(zāi),此事趙家都已經(jīng)知曉。下官最近受到魏大人詢問,正在調(diào)閱歷年賑災(zāi)款子用度,其中大多數(shù)水塘堤壩和城墻維修,均由趙家承接,如此一來,許多帳目必然要涉及趙家私人帳本,不知道趙家如何看待此事?”
原來是查賑災(zāi),趙大成心里暗暗一驚,他知道沈南雖然是同知身份,歷年賑災(zāi)維修事宜不曾親手,便他知道賑災(zāi)的項目和范圍,過去是睜只眼閉只眼,心知肚明,現(xiàn)如今朝廷一深查,他便處于進(jìn)退兩難的境地,說實話,如果各任衙門知府的事情行將暴露,若隱瞞起來,便也逃脫不了失察之責(zé)。趙大成立刻明白,沈大人是想來探探底,趙家的水究竟有多深。
“沈大人,趙家在壽陽經(jīng)營百年,之所以有今日,一來是壽陽各位衙門大人關(guān)照,二來鄉(xiāng)親百姓幫襯,無論何時,趙家都會稟承官府的意思,為地方繁榮作出表率?!壁w大成拍拍自己的胸脯說道,“朝廷調(diào)查歷年賑災(zāi)款項用度,亦是律法所依,趙家理當(dāng)配合,倘若欽差需要,趙某即刻便可提供相關(guān)賬目數(shù)據(jù)。”
“趙家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沈某佩服?!鄙蚰下冻隽钊穗y以揣摩的笑容,他端起茶杯輕輕咪了一口道,“不過,欽差魏伯仁大人是身負(fù)皇命而來,此次與以往不同,本官雖為同知,并不能左右局面,朝廷勘查期間,若有不當(dāng)之處,還望趙家體諒啊?!?p> 沈南的話里既是提醒,也是借機(jī)撇清此事與自己的關(guān)系。他也知道歷來的清查,前任知府與趙家總能擺平,息事寧人,更有同流合污的,所以這次他在觀望,將些信息通報趙家,等待趙家作出何種反應(yīng)。
趙大成明白沈南的意思,便態(tài)度明確地說道:“請沈大人放心,衙門需要趙家盡管吩咐,從中周旋還請沈大人操心啊?!?p> “魏大人似乎與眾不同,無論命案和賑災(zāi)事宜,他都另辟蹊徑,別出心裁,恐怕不能如趙家所愿。”沈南再次跟趙大成說明魏伯仁是不一樣的。
趙大成也是聰明人,理解其中的含義,心想這次能否順利突圍,還是個未知數(shù)了。
話題似乎太過沉重了,趙大成擺擺手說道:“唉,沈大人的心意趙某領(lǐng)了,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不說了,不說了?!?p> “那好,那好,沈某就告辭了?!鄙蚰险酒饋硪摺?p> 趙大成連忙攔著說:“沈大人,時候不早,就請在舍下就餐如何?”沈南拱拱手笑道:“沈某不勝酒量,就怕赴宴喝酒,今日還有事,不打擾了?!?p> 沈南剛走出客廳又回過頭來提醒:“今日所議之事,趙老爺不可輕慢啊。”
趙大成連連應(yīng)承著,送別了沈大人。大少奶奶見沈大人走了,感到吃驚,便過來問道:“老爺,沈大人可是稀客啊。他來有何事?”
趙大成心事重重的樣子,無奈地?fù)u搖頭:“趙家這一次恐怕真的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