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結束了?！?p> 明夜從椅子上起身。繁密的星圖隨虛擬顯示層一起消失，還原出原本的空曠房間。
“感覺如何?！币慌缘却姆铺貑査?。
“很吵?！?p> 明夜像上個在這里操作的人那樣揉了揉眼?！霸胍籼?。”
“很正常，習慣就好?！?p> 明夜并不是很認同這個回答。剛才她在模擬投射上花了整整四個小時，反復在同一條航線上起降，忍受著每十分鐘出現(xiàn)一輪投射開始和結束時的噪音。這種經(jīng)歷有點像是有人用金屬刮片狠狠刮她的腦殼內側，或是用博物館里的老古董牙鉆修理蛀牙。她實在想不到有人能對這種經(jīng)歷說出適應兩個字。
“難道赫卡忒小隊的訓練項目有在四個小時內連續(xù)投射十二次？”
“沒有?！狈铺乜吭诨⌒慰刂婆_上?！白甙?，去休息一下?！?p> 門重新打開，不用催促，明夜徑直走向走廊對面的娛樂室。等菲特也跟過來時，她已經(jīng)翻出一瓶標準營養(yǎng)液，一邊連上飛船的內部信息交換層。
“你覺得無聊嗎？”
菲特忽然向她發(fā)問。明夜忙著瀏覽最近一次投射前飛船與外界交換的信息，沒有馬上理會她。等到終于確定沒有什么有趣的新消息時，她才慢慢抬起頭，拔掉臨時抽出來的數(shù)據(jù)線。
“說實話，有點。”
明夜擰開密封蓋，搖了搖這支稀蛋清般半透明的液體。
“太安靜了。”
她像飲水般喝完一瓶液體，隨手將空瓶壓成方便回收的扁圓片。
“我有點不太適應。地球是很吵嚷的，吵的我總要常常關掉顯示層。但在飛船投射時，好像我們就從那個吵鬧的地方甩出來，放逐到?jīng)]有聲音的深空里?！?p> 塑料圓片被丟出去，在桌面上咕嚕嚕滾了一圈，向底下的物資回收口掉去。
一只手接住那只圓片。
“深空的聲音并不少?！狈铺仄届o地說?！澳阍诘厍虻臅r間很長，沒有注意過。但對我來說深空同樣有很多聲音。我是在那里出生的，所以我很清楚。”
“赫卡忒小隊的成員都像你這樣來自深空嗎？”
“大部分都是。”
菲特在圓片中間按了一下，讓它重新張開成瓶狀。她用這個細長的圓柱管重新接了一管純水，純凈的水味道并不好，但菲特似乎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深空是我們的家?！?p> .
“所以，你有什么問題嗎？”
一身深青色改良船員服的少女將靴子蹬在半截臺階上，以俯瞰的姿態(tài)打量眼前的人?！霸诘厍驎r從來沒人敢以這個借口敷衍我，現(xiàn)在到了小行星帶，怎么你們就跳的這么厲害了？”
被盯住的人難以察覺的顫抖了一下。似乎想要躲避她尖的足以殺人的目光，他低頭抓起證件，將公章敲的嘩嘩響。很快，一紙通行證就交到了辛夕手上，連帶著收到的識別密鑰一起。
“這才像話嘛，聯(lián)盟的官僚作風在我這可不頂用?！毙料μ羝鸩逶谧郎系亩嘤盟值?，將它重新收回制服里。她轉身給后面排隊的人空出位置，輕巧地踱步離開登記處，向自己的小型飛船走去。
小行星帶一向不歡迎系外來客，同樣，他們對搭載投射系統(tǒng)的飛船也抱有某種奇怪的敵意，即使木星上就有大規(guī)模的飛船生產體系。這一開始也許是對自身被邊緣化而感到憤慨，但到了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成了一根無形的釘子，釘進了小行星帶的角角落落。辛夕知道木外城市群也存在一些排外風氣，但以她的經(jīng)歷而言，小行星帶的這種傾向才會真正影響到自己的行動。
看來要去熟人那里做點改裝，她面無表情的想著，踏上飛船的舷梯。這艘漂亮的小型飛船很快從泊船位上駛離，一圈暗藍色的光暈在尾端亮起，將它向這片巖石與冰的小小環(huán)海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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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半小時后，大小不一的巖石開始出現(xiàn)在飛船的顯示界面上。辛夕對這個速度不太滿意，但小行星帶只允許基本的核動力推進技術，這當然和它復雜混亂的環(huán)境脫不開干系，無法小型化的能源在這里毫無利用價值。由于同樣的原因，交通在這里呈現(xiàn)出與太陽系其他地方不同的另一個模樣。
在辛夕眼中，這里的時間似乎還停留在上個世紀，簡陋的太空城散落在小行星之間，或是依托大尺寸的巖體而建。這些星星點點的城市仿若中世紀土地上的城邦，彼此之間維持著不太穩(wěn)固的和平。聯(lián)盟政府在此處的控制力并不大，資源統(tǒng)配部懶得接手這個從二十三世紀就已經(jīng)存在的廢品站，規(guī)劃建造的相關部門也懶得開發(fā)這些雜亂的小行星。除了一些集中采礦點之外，其他地方幾乎處于一種藩鎮(zhèn)割據(jù)的無政府狀態(tài)，偏偏人類的科技又足夠發(fā)達，即使是一個多世紀來遺留下的機器，也足以養(yǎng)活一些不喜歡政府管轄，其他勢力也看不上眼的刁民。總而言之，這里就是真正的三不管地帶。
又飛了兩個小時之后，飛船到了一個太空站的附近。沿途路過的聚居地形式上還歸屬政府管轄，也就不會對路過的航船找麻煩，但再深入下去，這艘飛船就有些過于顯眼，迫切需要一些本土化改裝，好在這個隸屬政府的太空站能滿足這種需求。她向太空站發(fā)送了識別信號，很快就收到了聯(lián)盟標準的停泊參考圖。
飛船很快在這個圓柱形太空站的一端停下來。辛夕跳下舷梯，在金屬平臺上看到了老熟人。
“文森？你出來的這么快?！?p> 被她叫做文森的男子笑了笑，在剛建立的連接里回答她。
“今天休息，我正好有時間。”
“我記得你現(xiàn)在是在做獨立課題，哪有人給你定休息日?！毙料ψプ∷靵淼氖??！皝戆?，先給我講講你最近的情況?！?p> “你不急著改裝飛船嗎？”文森被她拉著走向太空站入口。
“不用著急?！毙料卮??！拔覀冇腥嗄隂]見了，對了，千葉讓我替她向你問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