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玉珠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扭頭盯著楚岳,眼眶發(fā)紅:“他不是我二哥,我跟他沒關(guān)系!”
楚岳大概也猜到了項玉珠會是這種反應(yīng),
“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知道我來做這個說客有點不合適,但是那天黃總那樣子請求我,我實在是不好拒絕,所以我姑且來勸勸你。
黃總說他的父親身體狀況挺不好的,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老人去世了,你會不會后悔?”
項玉珠好像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一時不知道該作什么反應(yīng)。
“他……他怎么樣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黃總說老人家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見到你?!?p> 項玉珠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媽媽的老家在一個漁村里,當時她懷著我離開深港市以后,就回到了老家。
她回家的時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懷有身孕了,等到發(fā)現(xiàn)懷孕了以后,她的父母都勸她把我打掉,因為在思想落后的漁村里,未婚先孕是很大的一件丑事,如果在幾十年前,是要浸豬籠的。
我母親并沒有半點要打掉我的想法,在一個晚上偷偷地離開了家。
母親懷著我來到了汕埠,隱瞞自己懷有身孕找了一個服裝廠上班,等到肚子大得瞞不住的時候,工廠辭退了她。
于是母親便弄了一個小吃攤,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每天又要出攤,還要應(yīng)付市場管理部門的清理,地痞流氓的敲詐。
等我出生了以后,母親的小吃推車下面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嬰兒時期在下面睡覺,幼兒時期在下面玩耍,上小學(xué)了就縮在小推車下面寫作業(yè),等大一點有空的時候就幫母親出攤,那個簡陋的小吃推車,便是我童年唯一的記憶。
我母親是個堅強的女人,我?guī)缀鯖]有見過她說一聲苦。
只有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在同學(xué)那里借來了一本言情小說,晚上在被子里偷偷地看的時候,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當時她把書一把搶了過去撕掉,然后給了我一個耳光,那是我唯一的一次被母親打。
母親打完我以后,自己也哭了,一邊撫摸著我的臉一邊哭著叫我要努力要爭氣。
第二天我母親便給了我錢叫我去賠給同學(xué)。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惹過母親生氣,從初中到高中,成績從來沒掉出過年級前三,學(xué)習(xí)成了我唯一的愛好。
直到高三畢業(yè),收到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母親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擔,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世了。
母親是笑著走的,她最愛的女兒考上了大學(xué),她從生我的時候就落下了病根,一直撐了十八年,終于在曙光來臨的一天撐不住了。
我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錢,買了張火車票,站了48個小時,到了京城。
但是我沒錢交學(xué)費,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許我去向人求助,也不想欠別人,便去找工作,進了鼎峰傳媒當前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沒有一天是快樂的,也沒有一天敢讓自己停下來。
楚岳,你說,我應(yīng)該原諒他嗎?!?p> 楚岳望著淚流滿面卻強忍著不哭出聲的項玉珠,這個在他面前一直以一個女強人姿態(tài)出現(xiàn)的女人,此刻像一只刺猬褪去了堅硬的刺,把最柔弱的內(nèi)心展示給他看。
楚岳并沒有作聲,抽了一張紙擦去項玉珠臉上的淚水,他知道項玉珠現(xiàn)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傾聽。
淚水仿佛斷了線一般,怎么也擦不干,楚岳索性一把將項玉珠摟了過來,項玉珠先是一驚,然后靠在楚岳的肩上哭的更厲害了,仿佛要把二十七年來受過的委屈全部釋放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岳只知道自己的右肩已經(jīng)濕透了,但他絲毫沒懂,旁邊這個大他五歲的女人,此刻仿佛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樣,蜷縮在沙發(fā)里,靠在他的肩頭,無聲地抽泣著。
“對不起?!表椨裰榘l(fā)現(xiàn)自己把楚岳的肩膀全打濕了,輕聲說道。
“沒關(guān)系,是我不該提這茬?!背廊崧曊f道。
項玉珠坐起身來,擦掉臉上的淚痕,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如果不去看他的話,會后悔嗎?”
楚岳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走到酒柜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項玉珠。
項玉珠接過酒杯,一口喝干。
楚岳也把自己杯中的酒干了,說道:“過了今天,只有開心的時候才能喝酒。”
項玉珠并沒有回答,只是把兩杯酒倒?jié)M,和楚岳碰了一下杯,再次一飲而盡。
楚岳也把自己的酒喝掉,然后倒?jié)M兩杯酒以后,把手蓋在項玉珠的杯子上,并沒有讓她繼續(xù)喝。
“你母親,恨他嗎?”
項玉珠露出思索的神態(tài):“我只記得我問母親的時候,她展現(xiàn)出的是很幸福的笑,她跟我說我爸爸說個很好的人,對她很好,很疼她,只是在她懷上我的時候就生了一場病去世了?!?p> “我想,阿姨對他應(yīng)該是只有愛和怨,并沒有恨吧?!背浪砷_捂住酒杯的手說道。
“也許吧,她在我面前從來沒有說過那個男人的不好,反而說的更多的是他對她怎么好,或許我媽媽的一顆心始終系在那個男人身上,從來沒有怪過他。”
楚岳認真地看著項玉珠:“如果伯母心里對他有恨,不會跟你說這么多關(guān)于他的事,我想她心里也希望你能見到他。”
項玉珠點點頭:“我會去看他的,如果我不去,我想媽媽也不會原諒我?!?p> “應(yīng)該的,盡快去吧,我聽黃總說,老人家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背赖馈?p> 項玉珠努力地深呼吸了幾次,略帶緊張地說道:“那我今天就去,可以嗎?”
楚岳和項玉珠再次碰了一下杯:“可以,一會兒我給黃總打個電話,問問他老人家在哪里?!?p> “我知道,小棠山療養(yǎng)院?!?p> 楚岳以詫異的眼光看著項玉珠,看來這個女人并不向表現(xiàn)出來那樣漠不關(guān)心。
項玉珠臉微微一紅,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略帶扭捏地說道:“你和我一起去?!?p>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