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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神賦

第33章、夜扮鬼

夢神賦 滬弄 3414 2021-05-04 18:30:00

  自乾隆繼位開始,蘇文薔便以純嬪的位分成為了鐘粹宮的主位,后來論資排輩晉升為純妃、純貴妃。她已經(jīng)是后宮除了皇后以外身份最尊貴的人,但卻依然與世無爭,鐘粹宮于是成為了后宮公認的最安靜的地方。

  但從這一夜開始,鐘粹宮有一些不安靜了。

  居于鐘粹宮偏殿的怡嬪柏瑤琴,如往常一樣,熄了燈,一個人安靜地入睡,可是剛剛躺下便覺得窗外好像有什么影子,一直在晃來晃去。

  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發(fā)憷,起身叫守夜的宮女:“水悅,你是不是在外面?”

  水悅聽見叫聲,忙進屋來問:“娘娘有什么事?”

  怡嬪很不安,有些疑惑地問:“外面只有你一人嗎?”

  水悅答道:“今晚守夜的只有奴婢,娘娘是有什么事傳喚其他人嗎?他們剛散了回去了,要不奴婢去叫他們來?”

  “不必了?!扁鶍宓皖^平靜了一陣,又說:“你把燈點上,今夜就不必熄燈了?!?p>  水悅將離床不遠的燈點燃了,又退了出去。

  怡嬪再次躺下,閉上眼睛試圖入睡,卻又隱隱聽見外面有嗚咽之聲,她蒙上了頭,嗚咽的聲音卻更加清楚。

  怡嬪不得不又將頭露出來一看究竟,才剛露頭,只見后窗突然大開,一陣冷風進來吹滅了蠟燭,怡嬪嚇得大叫一聲。

  水悅提著燈籠,忙又進來,問:“娘娘怎么了?是做夢了嗎?”

  怡嬪愣了一會,問:“你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嗎?”

  水悅搖了搖頭。

  怡嬪看了看開著的窗戶,想了一想,方才那嗚咽之聲大約是在后窗之外,而水悅在前門外站著,也許是聽不到的。

  水悅見后窗竟然是開著的,便以為是窗戶沒關(guān)好,驚擾了休息,就準備上前去關(guān)窗,怡嬪卻突然阻止關(guān)窗。

  只見怡嬪走下了床,拿過水悅手中的燈籠,走到后窗前,將燈籠伸出窗外,左右顧盼,沒能看到一點人影。

  水悅也很是好奇,也跟著怡嬪一起東張西望。

  窗外沒有人影,半點聲響也無,實在讓人納悶,怡嬪心中更覺不安,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聽見背后有動靜。

  她們猛然回過頭來,只見門外有個披頭散發(fā)穿白衣的女子,眼角嘴角都流著血,那容貌、那體型,正是嘉貴妃。

  怡嬪像是丟了魂一樣,叫聲震天,雙眼一翻,暈倒在地,手里的燈籠也掉在了地上。

  水悅也嚇得叫出聲來,又忙去喊怡嬪,再抬頭時,門外已沒有了蹤影。

  經(jīng)歷了這一夜,怡嬪害怕極了,她不敢入睡,害怕黑夜來臨,甚至害怕獨處,卻又不敢聲張,以至于后來一草一木的動靜,都心跳加速。

  同居于鐘粹宮偏殿的柏常在、怡嬪的胞妹柏凝塵,聞訊前來探望。

  只見怡嬪臉色很難看,眼望著窗外出神,眼圈發(fā)黑,臉色發(fā)白,滿臉都是憔悴,躺在床上,像是生病了一樣。

  柏常在問:“要不要宣太醫(yī)?”

  怡嬪搖了搖頭。

  柏常在將宮女都遣散出去,對怡嬪說:“你又這樣,不吃藥也不吃飯,莫不是又想尋思死嗎?你忘了你答應過的,你要為了我們保重?!?p>  “為了我們的家族,我必須活著。可是,她們不會放過我的,吃藥又如何?不吃又如何?不過是茍延殘喘,活著也是行尸走肉,還不如早死,也免得日后連累你們?!扁鶍逑袷窃缫寻焉乐弥韧猓蛘哒f,她更渴望死去。

  柏常在嘆道:“你又開始自尋煩惱了。”

  怡嬪聽了這話,滿面淚痕,甚至于有些惱怒,問:“我又何嘗想如此?當年不愿進宮,偏偏被選了進來,既然來了,總該有一番作為,卻偏偏成了別人手中的工具,又不能得寵,上不去,下不來,到了如今這般地步,如何是我自尋煩惱?”

  柏常在道:“人各有命,你以為受命運捉弄,依我看來卻不是。姐姐與我都是生在富貴人家,你沒有見過,貧門小戶是怎樣缺衣少食?災民為了一口吃的,可以拼命!宮中衣食無憂,又不需要自己耕織勞作,又有人伺候,卻還有這么多人不知足!后宮的女人,要么癡情太甚,要么爭搶心太重,其實,人生完全可以有另一種活法,不拘于情愛,不在乎名利,哪里見得就活不下去了?你若不是名利心重,怎么會被人利用?你若不是癡情太重,讓人抓住把柄,又怎會被人脅迫做事?這不是自尋煩惱是什么?你要是肯聽我的,不惹是非、不出風頭、不漏底細,看什么麻煩還能找上你?”

  雖然柏常在講得頭頭是道,怡嬪聽了卻很是不悅,道:“和你一樣,整日只是吃飯睡覺,連個盼頭都沒有,活著又有什么樂趣?”

  柏常在笑了笑,問:“姐姐的盼頭是什么?是與舊情人雙宿雙飛?還是皇上的恩寵?”

  怡嬪答不出來。

  柏氏姐妹都是被進獻入宮的江南美女,當年都是由不得自己選擇的。

  只不過,姐姐入宮時已經(jīng)有了心上人,妹妹卻從未涉足情愛,兩人的心境是不可能相同的。

  怡嬪一度很苦惱,她既不能與舊愛相伴,又不得乾隆寵愛,只是百無聊賴地活著,了無生趣。

  “這就是了,姐姐自己都已經(jīng)不知道盼望什么了,還說什么活著的樂趣?誰說我的人生就沒樂趣?不必為衣食張忙,不必為男人傷心,正好落得個清閑,或撫琴弈棋、或讀書寫字,怎么就不是人生樂趣?我最近剛畫了一幅水墨畫,不如拿來與姐姐一起欣賞解悶,如何?”柏常在說著,就站起要出去拿。

  怡嬪仍然只是搖頭,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

  柏常在道:“姐姐若是執(zhí)意如此,我就必須把這件事告訴皇后,請她為我們做主?!?p>  “不能告訴皇后!”純貴妃忽然從外面走了進來,向柏氏姐妹道:“不僅不能告訴皇后,任何人都不能說,這件事,只能爛在鐘粹宮里?!?p>  柏常在站起向純貴妃行禮,怡嬪也趕緊從床上爬了出來跪拜。

  純貴妃走到她們姐妹二人面前,像是商量的語氣,輕輕地笑道:“我想,你們不會看不出來,這是令妃的計謀。嘉貴妃剛死的時候,鬼魂怎么不顯靈?偏偏到了現(xiàn)在,皇上開始懷疑令妃了,嘉貴妃就現(xiàn)身了?令妃這么做,不過是為了打草驚蛇,讓宮里的謠言開始轉(zhuǎn)變風向!你們要是被這件事所左右,豈不是正中下懷?”

  怡嬪不敢反駁。

  柏常在卻道:“貴妃娘娘所言極是,只是,我姐姐身體自來怯弱,經(jīng)不住這樣折騰,忍一次也倒罷了,若是這樣的事再發(fā)生一次,豈不活活要了她的命?況且宮里人多嘴雜,也不是只有我們姐妹口風緊就萬無一失的。”

  純貴妃拉著柏常在的手,溫和地笑道:“你的擔心不無道理,我當然也明白。可是你們也知道,我雖然有個貴妃的名號,卻人微言輕。萬一哪天,宮里傳出怡嬪害死嘉貴妃的謠言,我縱有心袒護,也無濟于事。我知道你愛惜你姐姐,可她這病也不是從這件事起的,這一次,咱們就忍了吧,若真有下次,我親自去求皇后娘娘做主,好嗎?”

  這些話,雖然是純貴妃對柏氏姐妹的勸導,卻別有深意。

  純貴妃再怎么出身不高,也畢竟已經(jīng)是“貴妃”。柏氏姐妹的出身也不過與純貴妃一般,且位份遠不及純貴妃,不忍又能如何?

  正說話間,純貴妃的侍女桃葉趕來,說是三阿哥來探望純貴妃了。

  純貴妃已經(jīng)有數(shù)月沒有見過三阿哥了,聽了十分驚喜,忙離開了怡嬪的屋子,匆匆趕回自己寢宮,卻不見三阿哥蹤影。

  三阿哥永璋,是純貴妃的第一個孩子,生下三阿哥的時候,蘇文薔還只是寶親王府的一個侍妾格格。但那個時候,她很開心,每天看著自己的兒子,保護著他、照顧著他。

  這個孩子,就是蘇文薔的一切。

  可是,就在永璋出生后不久,雍正辭世,乾隆繼位,蘇文薔雖然出身卑微,但母憑子貴,成為侍妾中位分最高的人,被冊封為純嬪,做了鐘粹宮的主位。

  因為有了名分,她反而必須要按照宮里的舊例,將永璋交于別人撫養(yǎng)。

  當時的嫻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玊玉曾經(jīng)求情,想讓永璋留在蘇文薔身邊,卻被當時的金貴人、也就是后來的嘉貴妃金氏倒打一耙,不僅沒能留住永璋,后來連見一面都難上加難。

  蘇文薔每天想念兒子,以淚洗面,徹夜難眠,直到后來,漸漸習慣了沒有永璋的日子。

  可是四年后,金氏生下了四阿哥永珹,竟然被乾隆特準由金氏親自撫養(yǎng)。

  同樣是皇子,三阿哥永璋只能被扔在冰冷的阿哥所,任憑奶娘照管,蘇文薔要花盡心思,才能探聽到一點關(guān)于永璋的消息,多半還是不怎么好的消息。

  但四阿哥永珹,卻每天金奴銀婢,從來沒受過半分委屈。

  從那之后,蘇文薔就恨死了金氏。

  但又能怎么樣呢?

  金氏后來越來越得寵,生了一個又一個兒子,晉升為嘉貴妃,與蘇文薔平起平坐,事實上經(jīng)常奚落蘇氏,在人前顯得比蘇氏高貴多了。

  現(xiàn)在的永璋,早已分府出宮,娶妻生子,獲得了自由,可以自行探望母親。

  可是,成年后的永璋卻與純貴妃感情疏遠,即使見面,也沒多少話可談,索性也就很少來見面。

  每想到此處,純貴妃就潸然淚下。

  “三阿哥呢?”純貴妃回到自己的寢宮,左右張望著,到處看不到永璋。

  純貴妃之女、四公主瑯玦正在門前踢毽子,隨口答道:“三哥聽說額娘去看怡嬪娘娘了,就走了?!?p>  純貴妃臉上的驚喜,瞬間變成了失望,呆呆地問:“走了?就這么一點點時間,他為什么就不等我?”

  瑯玦搖了搖頭,她從不考慮這些問題,只管玩自己的。

  純貴妃忙跑出鐘粹宮,左右瞭望,只是看見一些巡邏的侍衛(wèi),尋不到永璋的半點蹤跡。

  純貴妃咬著嘴唇,自言自語地念叨著:“我一年都未必能見到你一次,你為什么不等我?為什么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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