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坐下,那神情嚴(yán)肅至極,也不向皇后多說,只對旁邊吩咐道:“進(jìn)忠,傳三阿哥、四阿哥,朕今天要在皇后這里辦案?!?p> 永璋忽然被傳喚,心中有些詫異。
他已經(jīng)懷疑到,即將發(fā)生的事,可能與怡嬪或嘉貴妃之死有關(guān),但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傳喚他的人是乾隆,要去的地方卻是翊坤宮。
來不及多想,傳口諭的太監(jiān)不停催促,永璋只好匆匆入宮。
來到翊坤宮正殿,永璋看到,乾隆、皇后在正門對面的匾額下坐著,蕭韞、孟冬站在皇后身側(cè),陳進(jìn)忠在乾隆身邊侍立。還有一個和他一樣被傳喚、但比自己早到一會兒的永珹,已經(jīng)在殿內(nèi)站著。
“兒臣給皇阿瑪、皇額娘請安。”永璋按照禮節(jié),下跪叩首。
半晌,永璋沒有聽到乾隆叫他免禮起來,心中更覺奇怪,慢慢抬起頭來,只是不敢自行站起。
乾隆淡淡一笑,看著永璋,問:“知道今天為什么叫你來嗎?”
永璋應(yīng)聲道:“兒臣不知?!?p> 乾隆又看永珹,也以同樣的語氣問:“知道你為何入宮嗎?”
永珹躬身一拜,答道:“三哥都不知道,兒臣怎么可能知道?”
乾隆的臉色,忽然由晴轉(zhuǎn)陰,語氣也變得沉重起來:“朕記得,嘉貴妃過世時,永珹曾經(jīng)哭著求朕為嘉貴妃伸冤,今天,朕就還你一個公道。”
永珹聽了,驚而無喜,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帶著疑慮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永璋。
永璋覺得矛頭不對,有些緊張起來,拱手拜問:“皇阿瑪,這話是什么意思?”
乾隆一臉怒色,冷笑著問:“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嘉貴妃過世之時,所得之病,不過是急火攻心、肝火太盛!她經(jīng)常如此,只要服了清火寧神的藥,修養(yǎng)兩天就不礙事了。而那天,嘉貴妃會死,根本就不是因為病,而是因為服用了大量的牛黃!”
永璋也很氣悶,不解地問:“嘉貴妃是病死還是服用牛黃,跟兒臣有什么關(guān)系?”
“你還狡辯!”乾隆指著永璋,吼道:“朕剛才已經(jīng)派人問過太醫(yī)院,嘉貴妃咽氣的時候,那天吃藥的藥渣早就不見了,你告訴我,那藥渣去哪了?”
“兒臣不知道!”永璋用同樣憤怒的眼神看著乾隆。
乾隆拿起那張帶有“牛黃”的紙,走下臺階,到永璋的面前,將紙甩到永璋的臉上,吼道:“你不知道?看看這是什么!”
永璋撿起那張紙,看到上面的字跡與自己的筆跡一般無二,吃了一驚。
永珹忙從永璋手里拿了過來,也看了一遍,頓時滿腔怒火燃燒。他抓住永璋的衣襟,大聲嚷道:“這分明是你的字跡!是你指使人害死了我額娘!”
“我沒有!”永璋拼命掙脫開永珹,喊道:“這不是我寫的!”
永珹咆哮道:“你騙誰呢?你給我遞了那么多次小抄,你的字,我會不認(rèn)識嗎?”
“都給我住手!”乾隆厲聲喝止,指著永珹說:“學(xué)業(yè)不精,你還好意思在這里說!”
永璋拱手拜道:“皇阿瑪,那字的確不是兒臣所寫,也不知是何人呈上!這分明是栽贓!是陷害!”
“何人呈上?”乾隆冷笑一聲,道:“這是怡嬪的遺物!幾個太醫(yī)都去驗過了,怡嬪乃是中毒而亡!這些遺物,就是純貴妃叫人送過來的!純貴妃是你的親娘,難道她會陷害你?”
“我額娘送來的?”永璋睜大了眼睛,愣愣地跪著。
他想起,上次去鐘粹宮時,他提醒純貴妃小心皇后已經(jīng)開始查案,純貴妃說的那句“我有辦法能擺脫罪名……但不到萬不得已,我真的不想用”,而后他問是什么辦法,純貴妃卻沒有告訴他。
乾隆又道:“怡嬪是中毒而非病故,純貴妃不可能不知道,她不過是在掩護(hù)你!如果純貴妃知道怡嬪的遺物里夾帶了這個,恐怕巴不得先抽出來以護(hù)你周全!”
永璋似乎明白了什么,臉上露出陰冷的笑容,道:“皇阿瑪認(rèn)為,是兒臣唆使怡嬪在嘉貴妃的藥中加入了大量牛黃,而且命令她將藥渣藏起來,她就有心收起了這張紙留作證據(jù)。當(dāng)她想要揭發(fā)兒臣的時候,就被兒臣下毒害死了。額娘為了袒護(hù)兒臣,故意將怡嬪中毒說成是病故??扇缃?,皇阿瑪在怡嬪的遺物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于是真相水落石出……這樣聽起來,還真是順理成章!”
乾隆蔑視著永璋,淡淡地問:“難道不是這樣嗎?
永璋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道:“對,就是這樣!”
“三哥!真的是你!”永珹勃然大怒,一把將永璋按倒在地,揮起拳頭,就是一陣亂揍,幾下就打得永璋流出鼻血,而永璋卻毫不反抗。
皇后給孟冬使了個眼色。
孟冬趕緊走下來拽住永珹,制止道:“四阿哥,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永珹不依不饒地喊著:“他害我額娘的時候,何曾考慮過人命關(guān)天?”
孟冬勸阻道:“你們是親兄弟,你真的要打死他嗎?”
永珹看了一眼孟冬,才慢慢松了手,卻依然怨恨地問:“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害我額娘?”
永璋冷笑一聲,答道:“她害我從小離開生母,缺衣少食,死了活該!”
孟冬忙又去扶起永璋,問:“三阿哥,你沒事吧?”
永璋甩開孟冬,冷笑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乾隆又指著永璋,問:“你說!誰是你的內(nèi)線?如何給怡嬪下毒?還不將實情經(jīng)過從實招來?”
“少拿你那根手指整天指來指去的!”永璋用不屑的目光看著乾隆,笑問:“你不是早就特許了我自由出入鐘粹宮嗎?這些小事,還不是易如反掌?”
乾隆拍案大吼:“永璋!你居然敢這樣跟朕講話?你以為是朕的兒子,朕就不敢殺了你嗎?”
“你有把我當(dāng)成過兒子嗎?你記得我的生辰嗎?我生病你探望過嗎?我承受喪子之痛的時候,你又在哪呢?”永璋抹去鼻子里流出的血,一步一步走到乾隆面前,仍然陰冷地笑著:“孝賢皇后死的時候,你就把我打成這副模樣!你那個時候就想殺了我!可惜你沒有!現(xiàn)在,是不是特別后悔?”
“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乾隆一個耳光揮過,將永璋甩到了地上。
永璋伏在地上,恨恨地握緊拳頭,自言自語般地輕嘆:“既然已經(jīng)是死罪,今日索性來個痛快!”
乾隆氣得咬牙切齒,望著桌案出神,不防永璋忽然起身,一拳擊在乾隆的胸前。
乾隆捂住胸口,回過手來,就攥住了永璋的胳膊,兩人拳腳相斗。
殿內(nèi)所有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陳進(jìn)忠大喊:“快來人??!護(hù)駕!”
一群侍衛(wèi)沖進(jìn)殿內(nèi)。
永璋眼疾手快,拔了其中一個侍衛(wèi)腰間的佩劍,向乾隆揮過來。乾隆連忙后躲。
陳進(jìn)忠不及多想,閃到乾隆面前,抬起右腳,一腳把永璋踹了出去。
后方侍衛(wèi)們正要拔劍上前救駕,永璋被踹得后退幾步,正巧撞在身后另一個侍衛(wèi)的劍鋒上。
劍從永璋的背后刺入、從胸膛穿出,血從刀劍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
陳進(jìn)忠震驚地跪下,大呼:“奴才死罪!”
皇后向左右急喊:“快去宣御醫(yī)!把御醫(yī)都找來!”
“看來……是天要亡我……”永璋自言自語著,他環(huán)視四周,似乎視野變得更清晰了,也好像天色有些昏暗了,一陣清晰、一陣昏暗,又是一陣清晰、一陣昏暗,永璋忽然倒在地上。
“三哥!”永珹蹲下抱住了永璋,心急如焚,喊道:“三哥你醒醒!三哥你不能死??!三哥!”
純貴妃正在鐘粹宮做針線,忽然皇后遣人來報知。說是永璋在翊坤宮受了重傷。
一時之間,純貴妃想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慌慌張張來到翊坤宮。
宮女引著她到了偏殿,只見乾隆、皇后、永珹等都在那里,還有幾個御醫(yī)剛?cè)?nèi)屋救治。
純貴妃向乾隆、皇后行了禮,又問:“永璋是怎么回事?”
乾隆還帶著一點火氣,連純貴妃也數(shù)落起來:“你教得好兒子,你會不知道?他指使怡嬪害死嘉貴妃,又下毒害死怡嬪滅口!”
“不!不是他!”純貴妃拉住皇后的衣袖,說:“皇后娘娘,你相信我,永璋他不可能是兇手!”
皇后握著純貴妃的手,安慰道:“我相信你,可是御醫(yī)都證明怡嬪是中毒,不是病故?!?p> “怡嬪是服毒自殺!因為嬪妃自裁是大罪,臣妾才隱瞞不報的,永璋事先根本就不知道!”純貴妃忙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呈給乾隆,跪下說:“這是怡嬪自裁之前,留的親筆書信,臣妾一直隨身帶著,她在信中坦誠了自己記恨嘉貴妃而謀害嘉貴妃的事,無人指使!請皇上明查!”
乾隆接過了信,看了一遍,沒有說話。
皇后扶起純貴妃,低聲說:“但是,三阿哥已經(jīng)承認(rè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