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褚侯爺?shù)脑挍]有說完,他不僅每日揍了他們一頓,也在國子監(jiān)認真做起了學(xué)問。
起初,他也不想學(xué)的,可一入國子監(jiān),就要受那些教授的嚴厲管教,不學(xué)不行。
褚侯爺?shù)溃骸拔乙膊幌肽愠蔀橹粫u頭晃腦,出口只是仁義道德,會說不會做的書呆子,這不過是擴充見聞的一種方式。
日后回京城,面對城中那些勛貴子弟,可不能被他們嘲笑了還不自知。
再說日后……日后我埋進黃土里?!?p> “爹……”褚彧立馬喊道,這種生死離別的話他最不喜歡聽。
褚侯爺板著臉道:“無論是誰都會有那么一天的,莫要扭捏?!?p> 稍作停頓,又接著道:“雖然你現(xiàn)在只是侯府世子,但日后是需要承我的爵位,到那時還要上朝,面對那些文縐縐的文官,你也得應(yīng)付過來,可不能吃了虧。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讀書不僅是讀書,還是了解對手的一種手段。
邊境這幾年,又蠢蠢欲動,或許……現(xiàn)在說這些還早,總歸這些年你也自由夠了,該收收心,靜下來學(xué)些東西了?!?p> 褚侯爺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口干舌燥,喝了口茶。
看著陷入沉思中的兒子,褚侯爺又接著往下道:“要你讀書,進書院,也是為了交友,你一人就算再強,無好友幫襯,也是獨木難支,無法走得長遠。
你爹我能放下軍權(quán),到這陵陽居住多年,還能簡在帝心,也少不得幾個朝中好友相助。
你便是想做一個紈绔世子,逍遙侯爺,也要有人脈,有好友,該會的都要會些,否則等我埋進了黃土,你那些叔伯也無法總護著你,到時候,你總不能脫離侯府,又去做你的浪蕩游俠?!?p> 這一席話,褚侯爺是掏心掏肺的對兒子說的,也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一番苦心。
褚彧當然明白,都說得這么清楚了,還不明白,那這些年就白活了。
宣平侯府就他一個嫡子,日后要承襲侯位,要能夠承擔(dān)起作為侯爺該承擔(dān)的東西。
的確不能像以前那樣恣意無拘了。
只是去京城……
他去過許多地方,就是沒去過京城。
那地方,太過浮華,比之以錦繡富饒聞名的陵陽還要奢靡,聽聞里面的人穿著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好,連尋常百姓都是綾羅綢緞,頓頓食肉。
對他來說,那地方就是懸在云端上,看看就好,進去就算了。
但現(xiàn)在似乎要到里面去……
從未有過迷茫的他,此刻竟對未來有些恍惚,不知前路如何。
褚彧認真道:“父親用心良苦,我已經(jīng)明白,不會讓您失望的,只是我們何時去京城?”
褚侯爺高興道:“京城那邊已經(jīng)知道你回來了,估摸著過些日子就會來信,讓我們回去,不過回去的事急不得,再在陵陽待一年,等明年開春回去,那才是我們的家。”
褚家祖上就是京城的,往上數(shù)五代都有人在朝為官,實打?qū)嵉溺婙Q鼎食之家。
祖祠也在那邊。
對于自幼在京城長大褚侯爺來說,那里才是家。
但褚彧四處飄零、居無定所,對家的理解是不一樣的。
陵陽城的侯府雖然住了沒多久,但這里有人念著,他便會想著回來,這便是家。
對于京城,他不是很想去。
進書房前他一臉忐忑,出書房時則是一臉沉重,感覺肩上多了份沉重的擔(dān)子。
于管事在府門前牽著一匹駿馬,見他出來,就上前將韁繩遞上去,道:“小侯爺,去沈府?”
褚彧嗯了一聲,就翻身上馬,一拍馬屁股就往沈家去。
褚侯爺獨坐在書房內(nèi),悠哉悠哉地喝著茶。
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往銀月館跑,真以為老子拿你沒辦法,這不乖乖地去沈府求教學(xué)問了。
剛才那些話,半真半假,為的就是嚇唬嚇唬這不知收斂心性的臭小子。
他這爵位可是世襲罔替的,只要不造反不謀逆,便能安然快活的過一輩子,就算他死了,依照彧兒那閑散的性子,做個逍遙侯是不成問題的。
只是誰不想自家孩子能有所作為,成為人中龍鳳呢。
他要求也不高,就比京城里那些老朋友的孩子優(yōu)秀一些即可。
到時候回了京城,在秋獵、詩會、酒宴等場面,他也能享受一下被人夸贊自家孩子的喜悅。
在去往沈府的路上,褚彧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壓力。
聽父親這樣說,感覺侯府的未來都壓在他的肩上,還要去京城,去上朝,甚至可能上戰(zhàn)場……
這些事都是他以前從未想過的。
現(xiàn)在感覺離他那么近。
著實有些壓迫感。
今日,天氣陰沉,等他到了沈府時,就飄起了綿綿細雨。
沈玉棠正拿著那柄君子劍揮使,劍身不輕不重,于她而言剛剛好,揮動起來靈動自然,屋內(nèi)垂著的輕紗被劍風(fēng)撩動,凌寒劍氣,森森不斷。
原本駐足在旁觀看的玄兔被亮白的利刃嚇得躲在柱子后面,生怕被蹭著了。
她因有傷在身,并未使勁,耍了幾劍就要還劍入鞘。
這時從外間傳來說話聲:“你的劍法是何人教的?倒與我所學(xué)的有幾分相似,走輕快的路子。”
沈玉棠回頭一看,就見褚彧冒著細雨閑庭信步地走過來。
他一身天青色袍子,雙肩處因沾了較多雨水,潤成了湖青色,頭發(fā)上也掛著細小的雨珠。
遠山似的眉毛,如罩煙雨,疏離之感比以往更甚。
只是跨進屋時,嘴角笑意濃了些,到讓人覺得他和煦爽朗。
沈玉棠答道:“教我武功的是常青山蓮花道君,師父他劍法高深,可惜我時間不足,無法將其劍法學(xué)透,辜負了師父的期望?!?p> 沉思了一會,又道:“那日在象百鎮(zhèn)外的深林中,見你出劍如神,一柄軟劍使得無比凌厲,無論是速度還是出劍角度,都是個中高手,我不如你?!?p> 褚彧覺得蓮花道君四字有些耳熟。
這稱呼好像聽父親念叨過。
似乎上回與他約好去垂釣的老友,便是其人。
玄兔找了塊干凈的布巾送到小侯爺面前,“小侯爺,先擦一擦,頭發(fā)濕了容易著涼?!?p> 褚彧接過布巾,道:“勞煩你再給外面的金虎拿一條,最好將他喊進來?!?p> 金虎這廝總喜歡待在屋頂,這天氣也傻愣愣地留在上面,也不怕淋出毛病來。
方才也不知他從何處掏出一頂斗笠來戴著,可斗笠頂多能遮住腦袋,其余位置還是會被淋濕。
玄兔應(yīng)了聲,就撐了把雨傘出去了。
沈玉棠笑吟吟地望著他:“不知小侯爺昨夜在何處安眠?”
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不能給他留點面子!
褚彧將擦臉的布巾放在一邊,道:“昨夜的事暫且不提,既然我連束脩都差人送來了,就已表明心意,誠心要在你這里求學(xué)問的,不知沈先生可曾看了我所準備的束脩?滿意否?”
他以一種男人都明白的眼神瞧著沈玉棠。
心說他精心搜集的禮品,沈玉棠一定很滿意。
束脩!
那些玩意竟然是他準備的束脩!
還以為是之前說給她補身子用的,這小侯爺在想些什么,她要真是男子,收到這樣的束脩也會羞怒的!
玷污了束脩二字!
她眼中泛起古怪之色。
在褚臨川期盼的追問下,再次將君子劍唰的一下抽出來。
“我很——滿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