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國奉陽君去世后的這十幾天內(nèi),趙肅侯有種胳膊被打斷的感覺。偏生屋漏又逢連陰雨,秦王又來湊熱鬧,數(shù)萬秦軍虎視眈眈,隨時都要打過來。這令他極為憂慮不安。
聽到蘇秦要六國合縱,共同對付秦國,這簡直就是瞌睡給了個枕頭,他怎么能不贊同呢!只是他深知合縱之難,雖期盼能成,卻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但見燕文侯肯信任蘇秦,拜其為相,他心想:既然能做燕國的相,自然也可以做我趙國的相。于是毫不猶豫地請?zhí)K秦做趙國國相。如今得蘇秦為相,趙肅侯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蘇秦拍著胸脯,許諾自有妙策退秦軍。趙肅侯看蘇秦的神色,不像是在開玩笑說大話,心中也是好奇心起,再三詢問是何妙策。蘇秦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微笑著談東談西,就是不談這個妙策。無奈之下,趙肅侯只好認(rèn)輸,道:“好好好,我不問了。我就等在這里,聽相國的好消息吧!”
蘇秦面色一整,鄭重道:“君上,您放心好了。一月之內(nèi),秦軍必退?!毖粤T告辭出宮,自去相府上任。
接下來的日子,趙肅侯不斷接到密報:諸如蘇秦召集各級官員開見面會啦,蘇秦深入街巷搞調(diào)研究啦等等官府里的常規(guī)動作;偶爾還有些蘇秦新官上任,卻沒有燒三把火啦,蘇秦游覽HD的名勝古跡啦等等小道消息。至于趙肅侯想聽的如何退秦兵的消息,是一個都沒有。事實(shí)上,蘇秦從來就沒有提過秦兵來襲這檔子事,他甚至都沒有過問一下趙軍的情況。
趙肅侯心中忐忑不安,疑惑不已,只得暗中下令給趙軍將領(lǐng),全軍上下一級戒備,做好與秦軍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
某一天,有人來趙肅侯面前,講了一件剛剛發(fā)生的事情,說是一個叫張儀的人,自稱是蘇秦的同學(xué),與蘇秦相交莫逆,來趙國投靠蘇秦,蘇秦卻對他甚為冷淡。受到屈辱的張儀大怒而去。
趙肅侯現(xiàn)在擔(dān)憂的是秦兵犯境,聽了這等小事,笑了笑也沒有放在心上。來人本是想借此說蘇秦的壞話,見趙肅侯不感興趣,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悻悻而去。
如此到了第二十三天頭上,蘇秦來見趙肅侯,笑道:“秦兵馬上就要退了。我特來辭別君上,去魏國見魏惠王。”
趙肅侯愕然道:“相國何出此言?前天的戰(zhàn)報,說我軍已與秦軍前鋒接觸,交上手了!”話音未落,就聽得殿外有人高呼:“八百里加急戰(zhàn)報:秦軍撤了,仗不打了?!彪S后,一名信使大步走進(jìn)殿中。
趙肅侯聽了,又驚又喜,再三詢問信使。信使道:“前些日子,我軍已與秦軍前鋒接戰(zhàn),各有傷亡。昨日一大早,秦軍主帥突派使者前來,說不打了。午后,就已全軍撤離?!?p> 趙肅侯大喜,看向蘇秦,見他微笑不語,心道這一定是蘇秦的謀略,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這下,趙肅侯對蘇秦信心百倍,欽佩不已,笑道:“相國果然妙策!有相國在,六國合縱成矣!我傾趙國全力支持相國?!?p> 趙肅侯說到做到,仿照燕國的規(guī)格,派出一支使團(tuán),車隊是一樣的華美。同樣挑選百名趙軍精銳,做蘇秦的護(hù)衛(wèi)。
蘇秦推辭道:“我的隊伍已經(jīng)很氣派了!無需再來一支?!壁w肅侯道:“那是燕國的。先生現(xiàn)在也是我趙國的相,豈能沒有趙國的隊伍!”
就這樣,蘇秦接著去了韓、魏、齊、楚四國。四國君主,均被蘇秦說服,一致同意合縱,共同對抗秦國,約好在恒水會盟。
恒水會盟大會上,六國約為兄弟,在對秦策略上,互相策應(yīng),同進(jìn)攻退,有違背盟約者,大家共伐之。六國君主一致推舉蘇秦為縱約長,同時掛六國相印,總攬合縱大計。
消息傳出,秦國上下為之震動。秦惠文王得知蘇秦就是幾年前,給自己上十萬言書的那個策士,心中頗為當(dāng)年錯過而懊悔,現(xiàn)在悔之不及。見蘇秦大勢已成,暫時不可觸其鋒芒,只得下令秦軍放棄掉近年奪取的一些土地,戰(zhàn)略回防,嚴(yán)守函谷關(guān)。這一守,就是十余年,不敢東出。天下也因之而太平了十余年。
恒水會盟完畢,六國都邀請?zhí)K秦歸國坐鎮(zhèn)。蘇秦考慮萬千,決定還是常住HD。歇息了幾日,啟程向趙國而去。六國各有一支隊伍送給他,一路上旌旗林立,富麗堂皇,排場之大,遠(yuǎn)超諸侯,即便是以前周王出巡,也不過如此。
途徑洛陽,周王聽到消息,甚為震駭,早早派人遠(yuǎn)迎,在路邊等候,送了無數(shù)的珠寶玉帛黃金。蘇秦家族族人們也早就拜伏在路邊等候。蘇秦的母親拄著拐杖站在旁邊,嘖嘖稱奇,贊嘆不已;妻子嫂嫂兄弟們都跪在路旁,連頭也不敢抬。
蘇秦心中高興,看著嫂嫂,忍不住揶揄道:“嫂嫂,以前我回家,你連一餐飯都不給我做,這次,為何這么恭敬啊?”
嫂嫂低著頭,回答道:“因?yàn)槟F(xiàn)在位高權(quán)重、富貴逼人,令人不敢抬頭??!”
蘇秦聽了,收斂笑容,長嘆一聲,道:“金銀多貴重,人情薄如紙。人若窮困,即便是父母親人都正眼不想看你,何況其他人!人生在世,豈能不取功名富貴!”
他沉默了一會,又嘆息道:“假若我當(dāng)年一出山就志滿意得,又豈能有現(xiàn)在這等成就?!?p> 他跳下車,將親戚挨個扶起,道:“過去的事情,都不說了。大家隨我一起回家吧!”
蘇秦讓母親和嫂嫂妻子兄弟等一起登車?;氐郊抑校贸鲐斘锝唤o家人,囑咐修建宅院。又拿出一百萬金,派人送去給燕國的客棧老板。而后又給每一位曾經(jīng)幫助過他的人,都贈送百倍的金銀財物,沒有遺漏一個人。
某日,在燕國離開他的隨從來見蘇秦,道:“跟隨過您的人,都有饋贈,為什么把我忘掉呢?”
蘇秦笑道:“我并沒有忘掉你。當(dāng)年在燕國,我三番五次勸你,你卻不顧而去。我不理你,就是在等你來!你都跟了我那么久了,卻不肯再多忍耐數(shù)日。須知,做事情,半途而廢,你都不知道你錯過的,會是什么!”
隨從面紅耳赤,低頭而立,羞愧不已。
蘇秦見狀,笑道:“往事休提了!肯再跟著我嗎?”
對于隨從來說,這一次,這個選擇真是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