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是在松花江的一個小分支-洮兒河邊上,小時候冬天總會被我爸帶著去滑冰車、打“冰嘎兒”還有冰釣,我的冰車和冰嘎兒都是我爸給我做的,我爸還會在冰嘎兒上涂兩圈彩色的油漆,在冰上抽起來特別好看。這條河帶給我的記憶,除了這場洪水,其他全部是美好的。
聽我媽說,這場洪水來臨之前,我就像是有什么預(yù)感似的,非要爬到房頂去釣魚,農(nóng)村的土房很矮,踩著梯子很容易就上去,我就每天拿個小長木棍,一頭綁著個破布條墜個小石子兒,坐在房頂釣魚。幾天以后,聽說幾十年沒有見到過的傾盆大雨開始連續(xù)不斷的下起來,眼看著河里的水越來越多,水位越來越高,我爺爺就立馬組織家里人,把家里值錢的東西趕緊搬出來,轉(zhuǎn)移到我姑姑家。我姑姑家在的那個村子地理位置特別好,剛剛好有一個特別大的土坡?lián)踉谖覀儍蓚€村之間,所以洪水把我們整個村子都淹沒的時候,我姑姑家毫發(fā)無損。
我家和我爺爺奶奶家是在我爸媽結(jié)婚半年后就分開住了,我爺爺奶奶家的房子是老房子,但是地勢偏高,地基也穩(wěn),所以沒有怎么受損。我們家房子的位置地勢,又是土房,洪水剛來沒多久就被沖倒了,洪水來的猛,我爸只來得及轉(zhuǎn)移出一些比較大件的家具,好多衣服和我媽自己編的風(fēng)鈴都沒有拿出來。
這場洪水退的慢,我姑姑家沒有地方住了,我們就住臨時搭建在土坡上的塑料大棚,白天里面熱的要命,晚上又冷的不行;吃的都是救濟糧,里面都是沙子和土,清水得省著用,所以米都沒有辦法好好洗,直接一煮一大鍋,一天分幾次發(fā),米飯放的時間長,就會爬那種很多腿的潮蟲。菜都是大蔥蘸大醬,或者大醬里面腌的醬瓜,里面也都有沙土;沒有可換的衣服,我們就要去大隊部排隊領(lǐng)全國各地人民給捐贈的衣服,我那時候小,沒有什么合適我的衣服,大隊部給派物資的阿姨就給我挑了一件很大但很厚的粉色外套,很暖和,我記得我喜歡的不要不要的,那件外套我一直穿到小學(xué)2年級,后來我媽收到倉庫,被老鼠咬壞,就扔掉了。
等到洪水終于退的差不多,我爸媽就分頭行動,我爸去我姑姑家拿東西,申請災(zāi)后住房,我媽帶著我回到已經(jīng)被沖倒了的老房子里看看有沒有什么還能撿回來的。
我到現(xiàn)在也忘不了我爸把我和我媽送到老房子前的那聲嘆息和我媽的眼淚,因為小,我并不能明白這里面的含義,那其實是對過去生活的懷念和對未來生活的迷茫與不安。我媽背著我,在被洪水沖的滿地稀泥里慢慢走著,找著,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我媽在泥巴里翻出了她自己編的風(fēng)鈴,特別開心,其他還找到什么,我就想不起來了。
因為房子沒了,政府在另一個地方修建了一個村子,但是要求每家要出一萬元購買房子。90年代的一萬元,相當于現(xiàn)在的十幾萬了。我不知道我爸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湊足那一萬元買了房子。房子很大,兩室一廳,還有一個大廚房和大院子,整個村子都是一模一樣的紅磚房,看上去很整齊,我們家的位置也不錯,在道邊,去哪里都方便。
這個村子也有一個聽上去中二的名字,叫八仙新村,寓意是八仙過海,我們擺脫了洪水,成立新的家園。
就這樣,我們終于在經(jīng)歷了那場特大洪水后,終于穩(wěn)定下來有了自己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