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怪事
康順五載五月十三日,巳時。
皇都,天琊城,城東。
此時氣候已然由涼轉(zhuǎn)熱,皇都上空更是萬里無云,陽光燦然。
隨著嘎吱一聲,東城門的兩扇厚重城門被緩緩?fù)崎_,一面大周的黑龍旗高懸在門楣的正中間。
外面的大街上早已聚集著數(shù)只龐大的隊伍,當(dāng)黑龍旗掛起,城門打開的時候,他們就立刻喧騰著,把許多牛羊牲口趕起來。
這是為了國師府的'羅天大醮'準(zhǔn)備的祭品三牲,數(shù)量足足有十萬之眾,被分成數(shù)批趕來皇都。
此時,位于城門附近的青云樓上,有兩道身影正坐在臨窗的位置,俯瞰著這條龐大的隊伍。
桌上擺著八盤精致的的小菜和一壺小酒,其中一個白凈的儒生眼中帶著驚嘆之色,說道:
“長林兄,你說洪濤他們是怎么弄來的這十萬頭牲口?就是這幾天的時間里居然就一已經(jīng)湊齊了七七八八。
民間有不少的傳聞,都說是他們兩人施法布咒,從其他地方生生挪來的?!?p> 顧長林聽到這話后,也是一愣,因為在他的認(rèn)知里,這種大型的空間轉(zhuǎn)移之術(shù),就算是金丹期的修士也很難做到,除非是三位國師親自出手。
但是國師是何等人物,怎么會去做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否則又何必把洪濤兩人設(shè)為主管。
想到這里,顧長林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仔細(xì)打量起下方龐大的牲畜隊伍。
隊伍很長,拉開來足有數(shù)百米,每隔十來米就有一個手持鞭子的守衛(wèi)驅(qū)趕著,讓牲群無法脫離隊伍。
眼尖的顧長林看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修士,不僅如此,修為也都不在凝神期之下。
不愧是替國師府辦事的,能讓一群凝神修士來趕羊,光是這一點就已經(jīng)勝過諸多勢力了。
“不過是個聰明人就能猜得到他們用了什么辦法,無非就是強買強賣,再極端一點就是強搶?!?p> 慶元端著酒杯喝了一口道,語氣中表露著不屑。
畢竟這種勾當(dāng)實在上不得臺面,特別是做這事的還是兩個金丹真人。
但顧長林卻感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盯著從下方路過的衛(wèi)士,發(fā)現(xiàn)他們的臉色都在緊繃著,步伐僵硬。
“這群家伙很緊張?!彼谛闹凶龀隽伺袛啵皇球?qū)趕牲口而已,為什么會有這種表情?
但是不及細(xì)想,這支長長的隊伍已經(jīng)順著長街魚貫而入。
此時時間尚早,兩邊的店鋪都還未開張,所以這一行人的行進速度還算順暢,很快就消失在了盡頭。
“長林兄,不知道你聽說過了沒有,迎鳳樓那邊出了件怪事?!?p> 慶元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怪事?”
“就在昨天,迎鳳閣的花魁娘子,鳳三娘與我們國子監(jiān)的張鐵生私奔了?!?p> 顧長林聽到這消息眉頭一挑,張鐵生他也認(rèn)識,是個和名字一樣鋼鐵般生硬的人物,這家伙居然也能拐走花魁?果然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此時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不算什么怪事吧。畢竟才子的嘴巴總是格外的甜,每年都會有這種橋段?!鳖欓L林砸吧著嘴巴說道。
“奇怪的地方自然不在這里,雖然我也搞不懂風(fēng)三娘這樣的小娘子怎么會看上張鐵生這種不解風(fēng)情的男人。
但是真正的怪事還在后面,雖然張鐵生為人有些過于方正,但在我們國子監(jiān)里也算是頗有才名,指不定下次科舉就被圣上提名了。
一般勾欄面對這事兒,也只能自己認(rèn)栽,最多讓對方寫個欠條作罷,有甚者可能還會掏錢幫助對方參加科舉,就像當(dāng)年的林相,就是靠著紫藤閣的資助一路登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
所以紫藤閣到現(xiàn)在都屹立不倒,站皇都城勾欄圈里的最頂端?!?p> 慶元說道勾欄的時候情緒明顯興奮了許多,各種小道消息層出不窮。
“打住,打住,你還是繼續(xù)說那件怪事吧?!鳖欓L林有些頭疼的打斷了慶元的話頭。
“哦,對,對。”慶元這才想起自己一開始要說什么。
“事情就怪在第二天,他們兩個就雙雙失蹤了。”
“失蹤?”
這個詞終于讓顧長林提起了點興趣,張鐵生雖然家境差了點,但也不至于為了一個女人舍棄自己日后的大好前途,更何況那個花魁會甘愿兩人日后過平民百姓的日子?
慶元略做神秘道:“雖然大部分人都猜測這兩人是私奔了,但是我卻知道一點不一樣的消息?!?p> “快說吧?!鳖欓L林喝了一口酒,面上淡定依舊。
“唉,長林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慶元撇了撇嘴,但還是繼續(xù)說道:“其實他們是被紫金堂綁去的。”
顧長林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說道:“那個遍及皇都大小角落的紫金堂?
據(jù)傳他們手眼通天,勢力極大,不僅掌握了天琊城潛藏在陰影里的那一面,就連許多官員面對著紫金堂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把柄落在對方手里。
張鐵生他怎么會惹上這個藏在陰影里的龐然大物?”
看到顧長林的表情終于有所改變,慶元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繼續(xù)講道:“原來這紫金堂堂主,'千云飛燕'丁千云一直是鳳三娘的熟客,兩人交往甚久,丁千云也多次想要為她贖身。
但后來因為張鐵生的出現(xiàn),讓鳳三娘一見傾心,隨即一腳就把丁千云給踹了?!?p> 講到這里慶元露出了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好像在譏笑丁千云的舔狗行為,又好像是在笑鳳三娘無情。
其實要說這風(fēng)塵中人無情也是真的無情,多年的感情一腳就能踹開;
但要說有情也是真的有情,能撇下實力雄厚的丁千云,去喜歡一個家境貧寒的窮書生。
顧長林聽到這里后,不由得問道:“好歹同窗一場,你不打算救他?”
慶元聽到這話后,笑容一收,語氣變得有些冰冷:“你也了解張鐵生那剛直的性格,他不是那種,會因為你救了他就加入到我慶氏的陣營,既然如此又何必空耗許多力氣,還冒著得罪紫金堂的風(fēng)險去接救人呢?
更重要的是,科舉考試本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少一個人自然就會多一分高中的機會?!?p> 顧長林聽了這番話后默然無語,有時候赤裸裸的利益就像一把尖刀,能直接捅進人心的最深處。
“這事只是一個趣談罷了,長林兄不比如此掛懷。”
轉(zhuǎn)眼間,慶元又恢復(fù)到了最開始的模樣,笑嘻嘻的同顧長林繼續(xù)聊天。
長街上的店鋪也已逐漸開張,各家都把自己的幌子撐了出來,街上頓時變得熱鬧非凡。
從絹布店、鐵器店、瓷器店到鞍韉鋪子、布糧鋪、珠寶飾鈿鋪、樂器行一應(yīng)俱全。
叫賣聲與早點的香氣相互交融在一起,編織出了一副盛世安康的景象。
顧長林從青云樓中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是人聲鼎沸,往來行人茫茫,他一邊走著,一邊在腦中思考著剛才慶元的話。
其實他從很早就開始物色人物來一起修煉浩然正氣,畢竟想要重新復(fù)原一門幾乎失傳的傳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閉門造車只會讓自己的思路越來越狹隘,只有集思廣益才是正確的做法。
而張鐵生正是其中最適合的一個人,他為人方正,剛硬不屈,對于儒家經(jīng)典的研究十分深刻,頗有古時大儒的風(fēng)范。
如今正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可以把他拉入自己的這一方。
至于拒絕,顧長林不認(rèn)為有哪個讀書人能抗拒浩然正氣的誘惑,因為這直接讓儒生變成了類似于修仙者的存在。
但問題就在于如何提供幫助,并且提高對方對自己的好感度,然后一同參悟和修復(fù)這門法門。
顧長林緩步來到了一處坊市入口,這里的環(huán)境略有些陰暗,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巷,若是不熟悉的人走進去,不肖一時三刻就會徹底迷失在這座小迷宮里。
他伸手從懷里掏出了一枚紫金色的錢幣,往旁邊的墻壁上稍稍一劃,清脆的聲音從中傳出。
幾個彈指后,一只翠鳥從空中落下,落在了顧長林的手上,用細(xì)長的鳥喙銜起那枚紫金幣。
然后飛到了他身前,懸停在哪里,好像是在讓他跟上自己。
翠鳥的很是聰明伶俐,不時的回頭看看顧長林的距離來調(diào)整自己的行進速度。
進了巷子,兩旁是一人多高的墻壁,將陽光全部遮擋了下來,陰暗的巷道里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角落滋生著厚厚的青苔。
三名身穿黑衣的人面帶輕薄的面紗,迎面而來,各自的手上都帶著兵刃。
經(jīng)過時,三人撇了一眼顧長林,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直到看見他身前的翠鳥才有所收斂。
翠鳥沒有停留,帶著顧長林不斷的深入巷道,七拐八繞,途中還與三四波人擦肩而過,每一波的人不是面帶兇相,就是磨刀霍霍,但是在看到翠鳥后,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退讓。
這翠鳥究竟有什么特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