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笆酒館的江對面,有一家日料店,名叫希曼料理。
是這座城市最有名的料理店,牡丹蝦和青花魚尤其出名。
店內(nèi)正中是料理展示臺,周圍沒有一張散座,顯得有些空曠。人們進(jìn)餐都在日式的榻榻米包間,每個包廂的桌上按季節(jié)設(shè)有日式花藝,客茶也按照四季調(diào)整。
此時天正晌時,店里沒有什么人,后廚卻并不安靜。
“陸小姐,我知道你交不少的學(xué)費,教你做料理沒有任何問題,可是我真的回答不了你的問題。我們只是教別人,教一種固化的食材與滋味,讓不同的人做出同樣的味道?!?p> “您能讓不同的人做出同樣的味道,怎會不知料理更深刻的東西呢?”
“我可以告訴你是用菜籽油還是花生油,可以告訴你先放鹽漬菜還是牡蠣,是先放日本酒還是醬油,可你問我那么抽象的東西,我真的總結(jié)不出來呀?!?p> “實話和您說,我來這里不是學(xué)做菜的,我也沒有時間循序漸進(jìn)。是我寫作的時候要用,這一部分的橋段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是來學(xué)菜譜,我想知道更深的東西。”
“書不都是編的嗎?沒去過凌霄寶殿也不耽誤也寫西游記呀!”
“您的這個類比是不對的,凌霄寶殿誰都觸摸不到,可是一頓料理誰都曉得味道。簡單來說,我需要一些思想方面的東西,您可以把我當(dāng)成一個記者,然后說一說您對料理的領(lǐng)會就是。”
“陸小姐,不是我不答,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答。你的問題和什么是人生什么是理想沒有區(qū)別,你叫我如何說得對嘛!”
“我要的不是對與不對,而是一個親為之人的口述,這很難嗎?”
料理師撓著頭,忽然若有所思,可是很快又是一臉苦,看上去還憋得有些難受,“我是有領(lǐng)會,可是我講不出來呀。”
陸雪心里嘆氣,“可您是料理界的大師,這家店又是全城最受追捧的店,怎么可能沒有特殊之處呢,要說你們沒有更多的理解,我是不會相信的?!?p> 料理師剛要開口,陸雪忙又說:“希望您理解我的苦衷,我真的很需要這一部分的一手資料,沒有點深的東西我真的沒法下筆。”
料理師忙說:“特殊之處就是原料,這些在國內(nèi)是沒有的,至于料理的種類,大差不差就是那些?!?p> 陸雪很無奈,“希曼料理的主廚,從大阪學(xué)成回來的頂級料理師,大師,您可是大師呀!”
“你也別抬舉我了,什么料理界的大師,真正的大師能認(rèn)我這個徒弟,我就能工資翻倍呢?!?p> 陸雪仍不罷休,“那您知道真正的大師?”
“我只有幸與他合過影,別的一無所知,而且這個人已經(jīng)消失很多年了?!?p> “我能看看嗎?”
“看不看有什么分別,我們都找不到他何況是你,他不在這座城市,沒人知道他在哪里?!?p> “我能看看嗎?”
“你怎么這么固執(zhí)呢,也許他在倫敦,也許他在羅馬,你是寫書還是找人?”
陸雪點了點桌子,“我交了多少學(xué)費,合著連張照片都不能看?”
料理師終于經(jīng)不住這樣的磨了,他拿出手機一直扒拉,仿佛到了相冊的盡頭才拿給陸雪看。
“就是這個人,這張合影是我在大阪學(xué)習(xí)時參加一個典禮有幸得來,回國之后我就見過他一次,與從前不似一個人,我覺得他記得我,但他甚至不愿承認(rèn)自己是個料理師。后來聽一些同行說起過他,有人說他做起了漁夫,有人說他在山里度日,五花八門?!?p> “陸小姐,你要是能找到他,假如你能找到他……”
“怎么了?”
“嗨!算了!”
……
陸雪從料理師手上要到了這張合影,那位真正的大師,不知為何,她看著總是覺得有那么一點點眼熟。
這就很詭異了。
起碼見過,只是她不記得在哪里見過。
陸雪一邊費力想著一邊看著照片,突然意識到,她見到的不是照片上的這個人,而只是相似的輪廓。
緩緩走在橋上,眼前景象有些記憶,這才想起這座橋她曾和戴奇一起走過。倏然一個念頭,她忽然抬起頭來,正看見對面的籬笆酒館。
立時間,回憶清晰了幾分,緊接著她把照片發(fā)給了沈妮。
沒等要問,沈妮便滿是驚訝地回復(fù)過來——
“嫂子,你怎么會有老萬年輕時候的照片!”
“老萬?你生日那天他也在的是吧?”
“對的對的,他是我們酒館的廚師,嫂子,這照片哪來的,他還得過獎?”
沈妮的這兩句語音,陸雪反復(fù)聽了很多遍。
一直走到橋的那邊,她依然難以置信。
“小妮,你能聯(lián)系上他的吧?”
“什么聯(lián)系不聯(lián)系的,老萬是我們的同事,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你想見隨時都能!”
“這個人好說話嗎?”
“除了脾氣有點大、出來進(jìn)去神神叨叨的,別的都還行,而且和他處得熟了,還挺幽默的呢。嫂子,你是有什么事嗎?”
陸雪思量一瞬,“暫時沒有,我就是問問?!?p> “老萬和我哥很熟的,你有事情直接說就行,或者你讓我哥去說更好辦?!?p> 沈妮撤回這句的時候,陸雪已經(jīng)聽完了。
不一會兒,沈妮又發(fā)來了,“嫂子,我?guī)湍慵s老萬就是了,今天就行。我哥不在,他要重裝籬笆,去測試什么燈管。”
“先不用了,我只是打聽一下?!?p> 陸雪并非沖動的人,心知事情不會這么簡單,背后定然有很多故事,只是她更加無從知曉。
然而沈妮卻說:“老萬這個人只有在酒館的后廚能見到他,指望和他約個其他地方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如果要見他,遲早都是要來酒館的。”
“這樣啊……”
“再者說了,你們也不是沒見過。晚點我給你觀察觀察他今天是晴天還是陰天,等我消息!”
不大一會兒,沈妮又問了一句,“嫂子,你找他什么事,方便透露嗎?”
“和做菜有關(guān)系?!?p> “那你是找對人了,老萬的炸酥肉鹵豬蹄,簡直是一絕!”
“炸酥肉、鹵豬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