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嗷??！”
紅光一閃，水面炸開了一道十幾米高的水浪，卻只烤熟了幾條可憐的游魚。
“砰！”
“嗷嗚！”
毒氣噴涌，對岸整整一畝地的草木化為烏黑，但它的敵人依然在河中逍遙。
白瑞充分利用術法、地形、心理等因素與這妖皇周旋，屢次反擊得手；反觀狼妖，從開始打到現(xiàn)在甚至連對手的人影都沒見到，更別說報仇血恨了。當然，狼妖作為BOSS唯一的優(yōu)勢還是在的——皮糙肉厚，這點白瑞深有體會。
“真不愧是妖皇，一匣箭矢打空都還能站著?！?p> 抱怨歸抱怨，他又從腰間的小包里掏出十幾支玄鐵箭矢，略感心疼地塞進了汽箭筒。此時的狼妖已經(jīng)完全無法隱藏自己的身影了，白瑞利用靈眼能很輕易地透過血霧看到它的位置。
隨著時間的流逝，狼妖的心態(tài)愈發(fā)爆炸：拼死尋仇卻連仇人的影子都找不到，反倒是被那兩個人類（更別說實際上只有一個）用各種詭異招式耍得團團轉?，F(xiàn)在自己燃燒本源換來的力量已經(jīng)消耗過半，再這么打下去力量枯竭之前完全沒有擊殺對方的可能。
“砰！”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狼妖被嚇得渾身一顫，忍著劇痛準備憑感覺向聲源處發(fā)動攻擊。
“砰！”
另一個方向傳來同樣的巨響，與此同時狼妖感到后腦勺一震，隨后就是猛烈的眩暈傳來，有什么溫熱的液體正順著脖頸往下流——自己又上當了。
“嗷嗚——”
絕望的哀嚎響徹云霄，狼妖心神不穩(wěn)一口黑血吐出，竟是被氣得法力反噬。全部索敵手段皆是無效，整條河都仿佛是自己的敵人，拼上一切卻無處可使的無力感徹底將狼妖殘余的理智徹底摧毀。
“砰！砰！砰！”
白瑞見此良機果斷再次發(fā)動一輪偷襲，而頭部再次遭到重創(chuàng)的狼妖甚至連身邊的血霧都無法控制了，霧氣崩散間一個踉蹌?chuàng)涞乖诘亍?p> 仔細看去，它那沾滿血污的漆黑皮毛已是黯淡無光，渾身上下都是被金屬箭頭打出來的血孔，皮毛之下飽含力量的血肉消耗得十不存一，龐大的身軀幾乎被白瑞活活耗成了一個骨頭架子，獨屬妖皇的那種壓迫感在此刻已是蕩然無存。
“終于磨趴下了，不容易啊，沒想到一個普通妖皇拼起命來這么難殺……”
見這妖獸倒下，白瑞總算是松了口氣。要知道釋放大量靈氣球干擾敵人、操控水流沖刷血霧以及使用汽箭筒開火都是需要消耗大量靈氣的，短短幾分鐘內(nèi)他體內(nèi)的靈氣儲備就已經(jīng)基本耗空，若是這狼妖還能再扛個一兩分鐘他就只能藏入水底聽天由命了。
“呼，最后一擊……欸？搞什么！”
突然，這狼妖晃晃悠悠地重新站起，一種類似于直視師傅臉龐的沖擊感刺激著白瑞敏銳的神經(jīng)。那血肉模糊的身影逐漸膨脹變形，遍布全身的傷口再次開裂，皮毛極不正常地迅速鼓脹起來，與此同時那種威力極大的赤紅血光逐漸纏繞住它的身體，有些甚至是從它身體的傷口之內(nèi)不斷溢出。
“連這種山窮水盡的妖皇都有二階段嗎！怎么是個強敵都會這種絕地反擊的招數(shù)??！”
說著，他下意識地想要在這突變完全發(fā)生之前一箭打死那狼妖，但某種只要開火就會出事的強烈即死預感迫使他松開肩上的汽箭筒。
于是白瑞睜大雙眼再次仔細感知了一二，臉色隨即大變：“不對，這是妖皇級的自爆！這還救你大爺?shù)娜四?，告辭！”
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的他激活剩余無幾的靈氣潛入水中順著河道轉身就跑，再也不想管那老者的死活。
鬼知道這妖皇還有這種同歸于盡的最后手段！而且看它的那副樣子現(xiàn)在就算是把它打死大概率也一樣會炸！
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卻是完全在白瑞的意料之外：狼妖感覺到身邊的微弱波動后沒有任何猶豫地向那波動方向追去，全然不顧這是否是陷阱誘餌一類的東西——而它前進的方向正是白瑞所在的方位！
“我靠！這貨頭這么鐵嗎？吃了這么多虧還敢追！早知道就隨便布置點靈氣球把它引開就完事了！”白瑞看著身后瘋狂追逐的血影欲哭無淚，腸子都悔青了。
這波啊，對面在地下室，把地基挖了。
“嗷嗚——”
“你不要過來?。。?！”
瘋狂而凄涼的哀嚎仿佛催命的魔咒一般，而白瑞見這妖獸越追越近嚇得是魂飛天外：被一個超大當量的活體炸彈追著炸，這誰頂?shù)米“。?p> 不死心的白瑞使用各種誘敵手段試圖引開這徹底發(fā)狂的狼妖，但狼妖根本不理會那些誘餌絲毫，單單認準了白瑞所在的方位死命追趕。更恐怖的是它越追身上的紅光越是刺眼，體內(nèi)噼里啪啦的爆裂聲同樣越發(fā)猛烈。
“嗷！?。 ?p> 好在終于還是這炸彈先撐不住了，那兇厲的悲鳴聲中似乎有些后勁不足，但與此同時一種灼燒神經(jīng)般的強烈危機感卻是讓白瑞意識到了什么。
“這就要炸了嗎？還講不講道理?。 ?p> 一時間沒有別的辦法，白瑞只能施展空泡術往水下鉆去，一頭扎進了河底的淤泥深處，越鉆越深，直到被堅硬的巖層擋住去路為止。接著他便施展一切能夠使用的防御術法封鎖了自己所在的這個狹小球形空間，又雙手抱膝將自己蜷縮成了球狀。
“唉真的是，救個人反倒把自己的命賭上了，以后再亂救人我就是傻*！”
郁悶到極點的白瑞只覺身旁猛地一熱，隨即周圍的一切都無比迅速地翻滾起來，天旋地轉間自己竟然就這么失去了意識。
時間倒退到幾秒前，以那狼妖為中心點，無數(shù)血紅射線在山峰樹林間掃射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疤痕，所過之處皆是燃起熊熊大火。而這些紅光在毀滅一切之時同樣也將那狼妖的身體切割得四分五裂，總算是終結了它的痛苦。
但是在這狼妖外形崩潰的瞬間，一顆太陽般的血紅光球迅速吞噬了它碎裂的身體，整片河谷的溫度都在它的照耀下急劇升高，靠得近的那些河水更是瞬間沸騰蒸發(fā)。更可怕的是這“太陽”的結構極不穩(wěn)定，劇烈震顫之下維持其穩(wěn)定的微妙平衡隨時可能被打破。
果然，在這赤紅光球接觸地面之時，驚天動地的爆炸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
一道夾雜著各種碎片的高溫沖擊波瞬間將整個河谷完全吞噬，所過之處連巖石都是有了熔融跡象，更不要說那些本就相當易燃的樹木。剎那間，血紅的光芒照亮了方圓四十里地的土地，地面的微微震動以及九天雷鳴般的炸音更是彰顯著這妖皇拼死一擊的威力。
末日般的情景嚇得身處這河谷附近的普通人收拾包裹趕快逃竄：萬一這是神仙斗法或者寶物出世就麻煩了，毫無還手之力的凡人一旦被卷入這種風波大概率是死路一條，就算碰到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都很可能直接被“餡餅”砸死，再或者也有可能被“搶餡餅”的仙人隨手碾死。
當然，偶爾還是會有一些鐵頭娃搶到好處還活下來的，便是傳說中的奇遇——可遇而不可得。
由于溫差原因，這沖擊波的高溫很快消散了大半，不復開始時毀滅一切的威勢。但它的余波卻是順著山體和河道往上下游方向快速推進，連河底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死泥都是在這余波的沖擊下翻騰起來，泥水重重堆積間竟是形成了兩道十幾米高的小型洪潮，分別朝著上下游不斷涌去。
終于，爆炸的產(chǎn)生的蘑菇狀煙云緩緩消散，冒著黑煙的焦黑枯樹接連倒下，一個寬大的橢圓狀深坑出現(xiàn)在了河谷之間。來自上游的泥水不斷流入這深坑之中，但短時間內(nèi)這些泥水甚至無法將其底層填滿，可見它的規(guī)模之大。
河底的大量淤泥也是在爆炸的推動下來到了地表，就這么堆積在這深坑的邊緣，在爆炸的余熱下散發(fā)著那種河道特有的腥臭味道。
不知過去了多久，白瑞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什么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他有些疲憊地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只覺身上有種溫熱而黏糊糊的感覺。
“還能動嗎？嘿，醒醒傻徒弟，別裝死了?！笔菐煾档穆曇?。
“唔，頭好痛……我還活著？手腳都在？真是個奇跡?！?p> 使勁睜開雙眼的白瑞躺在泥堆里完全不想動，哪怕這淤泥熏天的臭氣鉆入他鼻孔里也是如此。
“是啊，你小子真的命大，這樣都死不了，甚至連皮外傷都沒有?！?p> 他發(fā)現(xiàn)眼前的骷髏正興致勃勃地打量著自己。
“師傅？師傅你果然在啊。唉，本想靠自己實力救下那人的，沒想到救人不成反倒被師傅你救了……”
“打住，我可沒救你。雖然從你惹上那妖物開始我就隨時打算出手了，但是你一直沒給我救你的機會。話說你小子的運氣是真的好，一般這種等級差的自爆九成的人會被當場炸死，剩下的人不是淹死在河里就是被活埋進泥里，像你這樣明明被當場炸飛卻沒有缺胳膊少腿兒甚至從天上掉下來還能落進一堆緩沖物里面的，我這一萬多年還是第四次見。這個姓的家伙果然是有氣運加成嗎？干脆我也換個名字好了，就叫馬伯庸，稍微沾點你的好運?！?p> 精神終于放松的白瑞從泥里坐了起來，佯裝憤怒地抗議起來：“喂！你徒弟差點被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妖怪打死了欸！這算運氣好？”
骷髏依然保持著那副欠揍的樣子：“你自找的嘛，這能怪誰？再說了從長遠來看這對你來說也未免是壞事，至少你的救人能力絕對提升不小。”
白瑞正欲反懟兩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糟了！那老頭！”
骷髏后退兩步，相當隨意地踢了踢腳邊那仰面朝天渾身污泥的老者，而后者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這兒呢，我?guī)湍阃诔鰜砹?，不用謝。不過他的身體狀況比你差多了，就算之前服用了療傷丹一場大病肯定也是免不了的，個人建議你把他帶到你那朋友家去養(yǎng)幾天傷?！?p> “師傅你順手的話干脆把我們直接甩到鎮(zhèn)子附近吧，我實在是不想動了?！?p> 身心疲憊的白瑞只想趕快把這老頭安置好然后回家好好睡上一覺，有什么想打聽的可以等這老頭恢復了再問。
“嘿嘿，這個對我來說恐怕更順手，拿去?！必敶髿獯值镊俭t隨手甩出一塊靈石，“再說了，這次我已經(jīng)幫你清理了戰(zhàn)場，下次再打這么慘烈自己慢慢收拾吧。看到了嗎？那個大坑處理不當過幾天就是一個堰塞湖，我疏通了。還有那邊山上的大火，不管的話早晚把這一帶剩余植被燒光，我?guī)湍銣缌?。另外還有那群死了頭領之后到處亂竄的變種毒火狼，我給扔回長風谷了?！?p> “額，多謝師傅……”
“嘛，別的不多說，你這么干上一場，金丹劫的時候強度至少要強上兩成，不處理戰(zhàn)場的話過幾天怕是還要再強上一成。你小子千萬別覺得會點術法就天下無敵，這世間惹不起的東西多著呢?！?p> “我只是想救個人啊，鬼知道會搞出這么大的動靜?！?p> 白瑞默默地吸收著靈石內(nèi)蘊含的靈氣，越回想剛才的事情越覺得說不出的難受。
“嘿嘿，你不救他的話死的就他一個，救了他這一大片的生靈反倒全部遭殃，是不是覺得很諷刺？”
骷髏開腔了，而它的徒弟受到了一百點真實傷害。
“……”
“說話?。肯麓芜€救嗎？傻徒弟?！?p> “……”
“你不說話我可要提點建議了啊。想救人自然可以，實在想殺人也不是不行，這個你開心就好，但做事切記干凈利落，萬萬不可拖泥帶水。救人就要有救人的樣子，別拖拖拉拉的，甩不掉追兵該放棄就放棄?！?p> “……”
白瑞依然低頭不語。
“你和他很熟嗎？??？為了他搭上命值嗎？剛才妖皇出手的時候你就該甩下他不管了！殺人殺妖又或者殺別的什么玩意兒也是一個道理，找準目標、一擊斃命、不留痕跡！若是不小心提前暴露了自身則立刻撤退或者藏匿，切勿久戰(zhàn)，除非你有能力開無雙清場。
還有，勢均力敵的生死戰(zhàn)能避免就避免，至少不要主動挑起，懂嗎？一場戰(zhàn)斗打下來自己和敵人都吊著一口氣，你們兩個的矛盾大概率無法解決不說反倒連累附近的一大堆倒霉生靈?！?p> 骷髏說這些話時似乎帶著兩分火氣，講到重點處還對準白瑞的腦袋咣咣地連敲了幾下以示訓誡。
“唔，受教了。”捂著頭的白瑞感覺自己找不出師傅說辭里的毛病，拿師傅的話說自己學了仙法之后確實有點飄了。
“都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是有道理的?！臁恢皇撬俣?，也是行事風格、戰(zhàn)斗思路。好好吸取這次的經(jīng)驗教訓吧，以后這種事情做干凈點，沒有掌控全局的把握直接開溜。
反正不參與的話總是不吃虧的，不要像今天這樣拖到最后半座山都拖得碳化了還差點把命都搭進去。只要你夠快，亂七八糟的因果就追不上你，懂？”
“不太懂……”
“嘛，自己想想吧，反正我的建議差不多就這些，你看著辦就行。說起來你新研究的蒸汽噴射術法拿來逃遁的話速度絕對是超一流的，再改進一下或者制造一些相應的機關輔助設備的話就算是金丹修士大多數(shù)也趕不上你?！?p> “嗯，不過這術法消耗大了點，還有就是很難控制……改進工作任重而道遠。欸，師傅？師傅！怎么又跑了？”
就這么一眨眼的功夫骷髏便不見了蹤影，不知去哪兒逍遙了。
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的白瑞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后深一腳淺一腳地將自己從泥堆里慢慢拔了出來，翻身灘坐在了附近的一塊尚有余溫的巨石之上。
“唉，好煩躁啊，明明是想做好事卻弄成這樣，果然還是不該救那老頭嗎？”
白瑞看了一眼不遠處躺在地上的老者，確定他還沒斷氣后又望向了被那妖獸自爆炸出來的灰白色巨坑以及被爆炸的沖擊波燒得焦黑的山峰，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過他很快便調(diào)整起了自己的心態(tài)：“但也不是不能救，整個事件中存在著許多無法控制的因素，如果那狼妖稍微克制一點沒有誤傷到幾只小獸的話事情不至于惡化到這個地步，如果這老頭不那么貪心的話更不至于被追殺，另外如果我早點發(fā)現(xiàn)這老頭的異常的話也不至于讓那狼妖出手……”
碎碎地念了一會兒，他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唉，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或妖都對事件的不斷惡化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或無意或刻意，或主要或次要。
所以沒必要苛求事事完美，事件的核心矛盾并不在我身上，我只是在解決問題的過程當中由于不可控的因素不小心激化了這個矛盾。嗯，不過還是要從自己和他人的錯誤中吸取經(jīng)驗教訓，以免以后再次遇到相似的事情。”
他稍微伸了個懶腰，心情已是不再那么沉重。
“說到底這還是貪婪惹來的禍端，果然是‘貪字近貧，婪字近焚’。這老頭就是典型的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什么實力沒點逼數(shù)，居然敢打妖皇子嗣的主意，簡直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算了，救都救了也不差這十多里路，還是帶回去吧，說不定能從他嘴里打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p> 想到這里，白瑞從巨石上一躍而下，又將白虎囊里的清水調(diào)出來簡單地沖洗了一下自己和老者身上的污泥。
“這怎么和龍叔龍嫂說呢？山郊野嶺撿了個老頭？不行，要編得合理一點，還要想辦法不讓這老頭亂說話，嗯，比如把他的聲帶封個幾天啥的……”
思緒轉動間，白瑞拖著老者踏上了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