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米得知她渣爹在某一線城市給她留了一套房之后,這姑娘后悔死了。
黃米的原話是這樣的:“其實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恨他了,反而恨自己,一個爹彌留之際想見自己親閨女有什么錯?”
我反駁:“你爹要不是給你留了一套房,你會后悔嗎?”
她竟無言以對:“或許吧!但你媽呢,至少她是十月懷胎生下你的吧,生你的時候痛過吧!
不像我爹,他只顧著自己爽快,提了褲子就翻臉不認人?!?p> 她說這話的時候,難得恨恨的表情,然后又道。
“少女,在你15歲之前,你媽至少也盡了當媽的義務(wù)吧!不要等后悔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萬一,你媽也想給你留一套房呢?你不回去,你媽的財產(chǎn)就都給你姐了。你甘心嗎?”
好吧,我承認,黃米最后一句是重點。
范麗的財產(chǎn),在法律上自然有我的一份,我怎么能便宜了蘇南?
………………
深秋的小站,籠罩在一片霧色當中,站臺上空無一人,顯得神秘無比。
站在出站口,有些茫然。
這種情景似曾相識,15歲那一年,同樣是這樣的一個雨夜。
站臺上空無一人,而我背著背包,一臉的茫然。
車輪滾動起來的時候,我才看到蘇南的身影飛奔而來,她攆著車輪子,大聲地在說著什么,隔著車窗,我一句也沒有聽見。
鎮(zhèn)子變化不大,但到底該是向左還是向右?我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蒙蒙秋雨,街面上空空蕩蕩的,細雨落在眼睫毛上,濕答答的。
這個時候我才想起,范麗病得很重,她是在家里?還是在醫(yī)院?
如果她在醫(yī)院呢,鐵定不能在鎮(zhèn)上醫(yī)院吧!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給昨天蘇南打來的那個號碼回撥了過去,電話那頭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年青但帶著疲憊。
“喂……”
我納悶:“你是誰?”
我是回撥過去的,號碼當然不能錯。
男人問:“你是蘇北?”
“嗯。”
他又道:“我是顧洋。”
其實他在喂了一聲之后,我已經(jīng)聽出來了。
顧洋,他在我情竇初開的年紀,充當過重要的角色,無數(shù)個不眠的夜晚,我就坐在閣樓的窗前想他。
我耳根子開始發(fā)熱。
“怎么是你的電話?蘇南呢?”
“你稍等,南南,蘇北的電話。”
蘇南的聲音帶著哭音:“小北,你……”
我不想跟她墨跡:“在哪里?”
她沒反應(yīng)過來。
“我說她在哪里?在家還是在醫(yī)院?”
“在,在醫(yī)院。”
聲音怯懦而又無助的樣子,令我越發(fā)地生氣。
“在哪家醫(yī)院?”
“鎮(zhèn)醫(yī)院?!?p> 我直接掛了電話,其實挺令我意外的,按理說范麗得的是快死了病,要么在家里頭等死,要么應(yīng)該在大醫(yī)院等死。
鎮(zhèn)醫(yī)院治個頭疼腦熱的還行,其它疑難雜癥怕是難吧!
車站在街的這頭,鎮(zhèn)醫(yī)院在街的那一頭。
從街的這頭,到街的那一頭,還挺長的。
一路上,心理活動頻繁,見到范麗的時候,應(yīng)該是一個什么樣的情形?
會不會跟當年一樣,一言不合就開始乍毛,不鬧個雞飛狗跳不罷休?
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她會不會被我給氣死?
半個小時之后,我到達了鎮(zhèn)醫(yī)院。
大半夜,醫(yī)院靜悄悄的。
醫(yī)院的保安大叔十分熱情,說晚上只有一個急診病人,這個病人就是范老師。
鎮(zhèn)子不大,范麗在鎮(zhèn)中心小學當一輩子小學音樂老師,很少人不認識她。
大叔喋喋不休,替范麗惋惜,說她才五十出頭,怎么就會得這種病呢?
大叔老煙嗓子透出一股濃郁的滄桑感:“唉……真是好人不長命啊!”
我在心里頭哼哼:“好人?她范麗是好人嗎?她這應(yīng)該是遭報應(yīng)了吧!”
范麗進了搶救室,她沒有給我再一次和她吵架的機會。
到搶救室的時候,蘇南蹲在墻角哭得傷心欲絕。
顧洋攬著她的肩膀,一副跟著悲凄的樣子,拿修長的手指拇替蘇南擦著眼淚。
這個時候,我腦子涌現(xiàn)出不合適宜的想法,他那修長的手指拇拂過蘇南面龐的時候,特別的性感。
見到我的時候,蘇南站起身來,一張精致的臉蛋上,盡是眼淚水。
“小北,快,快進去,媽媽她,她一直在等你?!?p> 她說這話的時候,搶救室的門咣的一下打開了,醫(yī)生從里面走出來,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送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行了,請節(jié)哀?!?p> 醫(yī)生這話一說,蘇南哇一下子沖了進去,然后,整個搶救室就充滿了她的哭聲。
聞?wù)邿o不動容,門口的小護士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轉(zhuǎn),最后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我心里跟著哼了兩聲。
“哼哼,蘇南,從小到大,你就是范麗的心肝寶貝,她走了,你哭兩聲也是應(yīng)該的?!?p> 顧洋,十年未見,他還是那么好看,長成了我想像中的那個樣子。
此刻的他用探究的眼光盯著我。
“你要是早一點到,還能跟阿姨說兩句話?!?p> “沒辦法,我不是火車司機,掌控不了車速?!?p> 他看了看搶救室道:“去看一看阿姨吧!”
我聽了他的話,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來都來了,不看一眼說不過去。
范麗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就好像睡著了的樣子。
她變化挺大的。
在我的記憶當中,她是一個十分精致的女人,出門買個菜都要描眉畫眼的。
蘇南跟她長得非常像,從小就是一個美人坯子,是那一種精致到骨子里的美。
而我,除了一雙大眼睛跟范麗像之外,父母的優(yōu)點一點都沒有遺傳到。
皮膚說不上黑,健康色吧!也不是說不好看,但和蘇南的美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逝去生命的范麗,曾經(jīng)豐盈的身形,現(xiàn)在只剩下皮包著骨頭,兩只深陷的眼窩,讓她看起來特別地嚇人。
好像童話故事里那個邪惡的巫婆。
我靜靜地看著蘇南趴在范麗的身上號啕大哭,我無法理解她,都快奔三的人了,還跟一個小孩子的樣子,這都是范麗給寵出來的。
她在那邊哀嚎:“媽媽,你為什么要丟下我?你走了我可怎么辦???你為什么不將我一起帶走?”
哼哼,溫室里培育出來的花朵,經(jīng)不得一點事。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了誰就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