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起,就看見母親下班回家吃完飯,就開始織毛衣,父親的、大哥的、大姐的、我的、弟弟的,我們所有人的,唯獨不見母親給自己織,有時毛衣袖口磨壞了,母親就拆了改成毛褲穿,大人的穿壞了,改成孩子的,經(jīng)常拆毛衣,一拆毛衣,毛線里就會冒出一股煙,一開始大家也不在乎,后來,大哥長大之后,就嫌毛線灰大,不幫著母親纏線了,大姐也不知什么時候走了,只有我,幫著母親拆毛線、纏毛線,時間很長,一直是一個姿勢,我也累的腰酸腿疼的,后來堅持不住,母親就把凳子腿倒過來,放到凳子上自己去纏,纏好了之后,又開始織,有的毛線比較臟了,母親就用洗衣粉把毛線洗干凈,晾曬干,編織的花樣也不斷翻新變化,每一件成衣沒織好之前都會讓我們試穿大小,那很多的針纏繞著,母親量著長短、胖瘦,好收尾,很快一件母親的純手工作品就完成了,母親看著自己的作品,也是很滿足!就這樣,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重復著織著,有時脖子都累的僵硬了,她又往后仰仰脖子接著織,有時會織到夜深,我們都睡了,就這樣,一針一針的,從不懈怠,我們穿著母親親手織的毛衣,雖然感覺毛線很扎人,但覺得心里是無限的溫暖,因為那上面有母親的味道、母親對我們的愛!
父親因為工資少,每個月到了月底幾乎錢就所剩無幾了,有時候,我們正在院子里玩,會聽見遠處有賣冰棍的聲音傳來,小推車嘎啦嘎啦的聲音越走越近,院子外出現(xiàn)了很多人說話的聲音,很多鄰居家的小孩都跑出去買冰棍,我們也很想吃,就一直看著父親,父親在兜里掏了半天,才翻到了一點零錢,遞給了我們,于是我們就飛奔著沖出了院門,看見那推著小車的賣冰棍的中年婦女,她穿著白衣服,戴著白帽子、白套袖,站在那里,旁邊圍了很多院里的孩子,他們手里都拿著冰棍在吃著,冰棍外面的那一層包裝紙被有的小孩直接扔到了地上,賣冰棍的阿姨急忙去撿那張紙,放到了自己的垃圾袋子里,我把錢遞過去,她把箱子上面蓋的小薄被掀開,這時里面冒出了一股涼氣,然后拿出了兩根冰棍,是我和弟弟的,上面都包著一層薄薄的紙,我把弟弟的紙幫他拿下來,他一邊舔著,一邊對我說
“姐,好甜呀!”
“嗯,真涼,你慢點吃,別掉地上了!”
賣冰棍的阿姨每天都會來,一聽到她的聲音,我們就興奮,可父親沒有多余的錢了,我們只能聽見院落外面一陣的嘈雜聲音,然后不一會兒又恢復了平靜,估計他們都買完了,正在吃,我和哥哥、姐姐、弟弟,咽了咽口水,想象著冰棍的味道,父親看著我們一個個可憐巴巴的樣子,等了很長時間之后,在院里孩子都不在的時候,和賣冰棍的阿姨去商量,問能不能到了月底開支,一齊把錢交齊,如果可以就每天記著冰棍數(shù)量,賣冰棍的阿姨同意了,父親一手舉著兩根冰棍,小心翼翼的回來了,給我們每人發(fā)了一根,冰棍上散發(fā)著涼氣,弟弟沒拿好,可能是太激動了,手一滑,冰棍就飛了出去,接下來就是“哇哇”他的哭聲,父親一看,只好撿起了地上的冰棍,用水沖了一下,還好上面有一層紙,遞給了他,他貪婪的吃著,我們幾個孩子很快就吃完了,看著他一個人在那里吃著,他似乎對我們的虎視眈眈有些害怕,不一會兒就全塞進了嘴里,生怕我們吃他那一份,速度之快也是驚人,吃的力量、吃的心思,他全都占了,而我們當時并不知道這冰棍是父親賒來的,每天都等著冰棍車的到來,這年的夏天,成了我們幾個孩子最快樂的時間,那冰棍,白白的、甜甜的、清涼涼的,我們幾個孩子每次吃,都坐在院子里,靜靜的享受著這份香甜,這件事,也是后來姐姐告訴我的,說那時父親沒有錢了,只能賒賬,我們那美好的童年,伴隨著父親的愛而慢慢融化進每一個孩子的心靈,而我和弟弟卻全然不知,這小小的冰棍,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故事,雖然長大以后,可以買到很多昂貴的冰激凌吃,但還是很懷念那小時只有幾分錢的、沒有任何添加的簡單的冰棍!那種味道,真的是再也吃不到了!而當時父親那么清高的一個人,也為了我們這幾個孩子能吃上冰棍,低頭去賒賬,又是怎樣的一種父愛,在支撐著他!一直到現(xiàn)在,我看到冰棍就會想起父親,雖然冰棍很甜,但我卻越吃越覺得有些苦,沒有那小時候的那種味道了,真的是想吃也吃不到那種懷舊的味道了!父親用他最簡單的愛,給了我們一個快樂、幸福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