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慶良收拾完,離開廚房,看見站在窗邊發(fā)呆的武星宇,仿佛要和夜晚的黑暗融為一體了一樣。
端了杯水,武慶良快步走了過去,摸了摸武星宇的頭,打斷了武星宇的發(fā)呆,也驅(qū)走了籠罩著武星宇的黑暗。
“喝點水吧。我聽人說啊,精神力使用過度了就會很敏感,會被一點點小小的情緒左右的。你呢,感受到了什么嘛?”
“悲傷,無盡的悲傷,被壓抑的悲傷,被努力克制著的悲傷,悲傷得我仿佛無法呼吸了?!蔽湫怯顜缀跏窍乱庾R的訴說著。
“就像是小時候開家長會,同學嘲笑我沒媽媽,嘲笑爸爸是個邋遢鬼一樣?!蔽湫怯钕袷窍萑肓嘶貞浝铮Z氣淡淡的訴說著,“呢種悲傷是無力反抗的,就像茁壯的小樹苗怎么努力也無法突破堅硬的巖石,黑暗的世界里,不論你如何努力,不論你向哪里去,往哪里走,都是黑暗,沒有一絲光亮?!?p> 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jīng)流淌而下,一滴接著一滴,滴在武慶良的心頭。
這些是武星宇兒時的傷疤,更是武慶良心里不可言的痛,“星娃兒啊……”輕輕的呼喚著武星宇的乳名,輕輕地。
看著武星宇沒什么神采的眼睛,武慶良有些后悔了,后悔沒有制止武星宇外出的行為,后悔沒有制止趙影安排小隊護送武星宇外出。
但就像趙影說的,武慶良自己也明白的,現(xiàn)下的時代,如果不自己站起來,武星宇一輩子都將是個寶寶,不會長大。
而寶寶,是沒有實力和能力去面對未來的危險和劫難,畢竟武慶良也沒有辦法護他一輩子。
輕緩但有節(jié)奏的敲門打斷了兩人的交流,也些微的打破了屋子里彌漫的奇怪情緒。
“您好,我們是幸福社團花蓮小區(qū)的幸??爝f員,我是安怡,他是喬郅,我們來做簡單的民意調(diào)查,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嘛?衣食住行,還有什么需要的嘛?……”
門口一位白色連衣裙的長發(fā)姑娘微笑著看著開門的武慶良。
身后的男子像是在神游天外,臉上帶著傻乎乎的笑容。
“您好,您好,來來,進來坐,進來坐。”開門迎進來門口的客人,武慶良順手打開了客廳里的燈,燈光驅(qū)逐了昏暗中的詭異氣氛,“星星,去給客人倒兩杯水?!?p> 看見屋里有人,原本猜著沒亮燈的房子里,多半沒人的安怡,不禁挑了挑眉,臉上的笑容更濃郁了。
安怡當然不是毫無目的的到訪,武慶良房子里濃郁的悲傷,在萬家燈火中顯得格外顯眼。
幸福社團,一個半官方的社團組織,背后的勢力和趙霜脫不了關系。
好在它目的是為了讓西曙城內(nèi)的新居民們能夠更好的開啟新生活,讓幸存者們能夠更快的走出悲痛,堅強的活下去。
武慶良也就沒有再多過問,聽了趙霜的匯報,便讓它自由發(fā)展了,只要核心不變就行。
打著民意調(diào)查的旗號,承接著城內(nèi)的安檢和居所后續(xù)安排工作,幫助大眾疏解情緒,引導民眾合理釋放情緒,反饋民眾所思所愿,實現(xiàn)互幫互助,攜手走出能量潮汐后的傷痛。
美好的遠景總會讓人眼前一亮,已經(jīng)開始輿論引導工作的武慶良對于趙霜的小動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等星星端著水出來時,武慶良已經(jīng)填好調(diào)查表,在和安怡聊天了。
雖然驚訝于武慶良手速之快,不愧是單身父親,安怡看著全優(yōu)的調(diào)查表,頓時覺得這小老頭有些敷衍。
畢竟對于現(xiàn)階段的生活,正常外來人員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適應的,這老頭子居然樣樣滿意,仿佛連題目都沒有閱讀,刷刷的就填完了。
本著嚴謹?shù)穆殬I(yè)操守,安怡還是決定通過詢問的方式獲得有價值的信息,畢竟這個家庭濃郁的悲傷才是吸引她到來的重要原因。
進門時,那欲吞沒一切的悲傷是無法掩飾的,也許這間屋子在這場災難中失去的,不僅僅是女主人,可能還有摯友親朋,還真是一家可憐人啊。
安怡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幫助這家人走出悲傷,走出陰霾,更好的開啟新生活,尤其是呢個站在窗前像是要輕生的青年。
在武慶良開燈之前,透過武慶良打開的房門,安怡看見漆黑的屋子里,在窗子前站著的身影弱小而無助,像是被世界放棄的幼兒,格外的形單影只、手足無措。
“謝謝?!苯舆^武星宇遞來的水杯,安怡甜甜的笑著,不得不說,安怡的確非常的平易近人,尤其是笑容,甜甜的,像是初戀的味道。
雖然微笑格外的動人,但不得不說的是,安怡的美不是呢種令人驚艷的人間尤物般的美,是一種淡淡的舒適感,一種讓人身心愉悅的美,仿佛看到她,你就知道,她不會傷害你。
“不客氣,你們有什么需要我們配合的嗎?”在廚房里,武星宇已經(jīng)努力地收拾自己的情緒了,然而這透心涼式的悲傷,也不是武星宇一時半會就能化解的。
就像是快樂的記憶被抹去了一樣,腦海一遍又一遍地閃過看不清面容的大人小孩,或嘲笑或挖苦的聲音,“你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沒媽的野孩子?!薄?p> 明明已經(jīng)看開了想通了的事情,現(xiàn)在仿佛再次被堵塞了,胸口像是淤積了一灘頑固的爛泥,怎么清理都清理不干凈,悶悶的很難受。
看著眼前努力隱藏悲傷的武星宇,安怡眼里泛起了淚光,作為西曙城原屬異能覺醒者,安怡雖然能級不高,卻擁有著不常見的功能性異能,共情。
看著從容入座的武星宇,短暫的共情后,安怡端起水杯,掩飾著自己痛苦的情緒。
感受到安怡的異樣,喬郅握了握她的手,安怡深吸了一口氣,克制著自己不要去回味那被猛然拉進水中的窒息感。
看起來傻乎乎的喬郅則是安怡的幸福儲存罐,快樂充電寶,也是危險警戒線。
在安怡出現(xiàn)共情沉溺的時候,就像剛剛,喬郅就會通過肢體接觸打斷安怡對其他人的共情,如果無法打斷,喬郅就會抱起安怡逃離現(xiàn)場。
不知是武星宇自身的悲傷不夠濃郁,還是他自己的克制有所見效,安怡雖然被逆流狠狠的拍擊在了沙灘上,好在沒有沉溺進去。
和喬郅進行的深層次共情,抵御了那份單薄卻濃郁的悲傷,端起水杯的手不再顫抖,安怡含笑點了點頭,示意武星宇完成面前的那份調(diào)查表。
又是一份滿意廢卷,安怡的心一下子就揪在了一起,‘這個可憐的大男孩,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卻一再的為難自己?!?p> 眼中的悲憫一閃而逝,時刻關注的武慶良,險些樂出了聲,雖然武慶良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眼前的小姑娘眼里突然迸發(fā)的母愛的光輝,讓武慶良覺得自己家的小朋友可能要被占便宜了。
“能冒昧的問一句,為什么入夜了,房間里卻沒開燈呢?”安怡習慣性的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緩,但身上突然綻放的母性的光輝也讓武星宇一愣。
克制自己悲傷的武星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面前的陌生女子為何會散發(fā)著光芒,愣愣的看著安怡。
在安怡看來,這個悲傷的男子,眼神里充滿了哀傷的看著自己,是在努力發(fā)出求救的信號,一時間,事業(yè)心之外,安怡又多了許多的同理心。
“我們吃了飯,天才剛剛擦黑,我在收拾廚房,所以就開了廚房的燈,這不是給西曙城省電嘛?!蔽鋺c良看武星宇拒不作答,只好挺身而出了,聲音輕快而洪亮。
“昂,差不多的樣子,吃了飯,在窗前想事情,想的入迷了,就沒在意開沒開燈,有什么問題嘛?”被武慶良洪亮的嗓門喚回現(xiàn)實,在安怡莫名其妙的眼神里,武星宇一臉平靜的訴說著。
簡單的交流,一下子就讓安怡嫌棄起來身邊的武慶良了。
武慶良洪亮的嗓門在安怡看來,有點像是警告,警告武星宇收拾起自己的小情緒,不要在外人面前給他丟人。
畢竟武慶良的神態(tài)言語,和之前的共情結(jié)果都很清楚的表明著,那濃郁的悲傷來自眼前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而武慶良作為父親,對自己的孩子連一點點擔心的情緒都沒有,這才是令安怡最為惱怒的事情。
“你父親想讓你加入我們,一起去為花蓮小區(qū)的其他居民服務,當然只是暫時的,你可以隨時退出?!彪姽饣鹗g,安怡決定把武星宇帶離武慶良身邊,既然父親不能成為良好的正向引導,那為了避免巨大的負向引導,還是遠離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更好些。
武星宇淡淡的看著武慶良,眼睛像深淵一樣,黝黑的瞳仁像要吞噬眼前的一切,僅僅是皺著的眉頭展示了武星宇的摸不清頭腦。
武慶良一愣,沒想到著小姑娘竟然套路自己,轉(zhuǎn)念一想,多和其他人交流交流,總歸對釋放情緒是有好處,也就沒有否認。
看見武慶良默認了,武星宇一臉難以置信的瞪了一眼武慶良,憤怒之余,眼神倒是看起來靈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