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個時辰，秘境內(nèi)的小輩幾乎都出來了。
但要等的人，還沒有等到。
氣氛肅殺。
小輩們都感覺到了不對勁，隱約間也猜測到了些東西。
今日的事，恐怕都與老祖宗有關(guān)。
瓊?cè)A宗的弟子，知道了祖師何沛被老祖宗斬下星海的事，只是不清楚緣由，現(xiàn)在情緒復(fù)雜。
畢竟這些日子在武夷秘境內(nèi)，老祖宗待他們不錯的，甚至還有傳道之恩，學(xué)到了《道德經(jīng)》。
太平山弟子也是如此，當(dāng)時在秘境內(nèi)，得老祖宗傳道，可出來后，才知道鄭劍仙差點斬殺了自家?guī)熥?，而祖師爺更是?zhǔn)備與老祖宗為難。
至于青霞山、仙都山等宗，當(dāng)初近百人去追許清師姐弟，沒人回來，恐怕是死了，于是剩下的人后來也沒敢去斷山嶺，倒是與高庸沒有瓜葛。
但后來，高庸傳道，毫無遮掩，不禁外傳，他們中到底有沒有人去學(xué)了《道德經(jīng)》，其實也無從知曉。
縱然學(xué)了，這時候也是不敢說出來的。
古玄門一位元神存在，瞧著這一幕，心中更痛。
二十四名弟子，皆是古玄門最有希望的后輩，都死在了里面！
眼見高庸遲遲沒有走出，他忍耐不住了，望向鄭黎，怒目而視。
“我古玄門二十四名弟子，被你口中老祖宗以大欺小，殘忍殺害，如今五位在世祖師當(dāng)面，他卻當(dāng)了縮頭烏龜，不敢出來，這債，誰來還！”
一道道目光都望了過去。
正與許清師姐弟說話的鄭黎瞥過了頭，冷冷望他，淡淡道：“憑本事殺的，為什么要還債？”
“你！”
鄭黎轉(zhuǎn)身，依舊杵著劍。
“怎么？你想向我問劍？”
“問劍又如何？”那位古玄門元神存在怒道：“既然你口稱那是你家老祖宗，那我就與你問劍又如何！”
“若我今日巔峰狀態(tài)?！编嵗璐笮?，“你也敢與我問劍？”
“不過是瞧著我被那老鬼重傷，想要撿個便宜罷了，別說廢話，出劍，哪怕我今日重傷，三劍之內(nèi)，依舊殺你！”
那位古玄門元神被氣到臉色漲紅。
天上悶響。
徐余開口。
“殺人之人，是我恩師?！?p> “你，是否也要向我問拳？”
音如悶雷，讓人道心震顫。
那古玄門元神存在更是承受極大威壓，如同山岳壓在他脊背。
“道友，不如我與你問拳？”
道音響徹，天地間再生兩道光柱。
終于，遲遲未至的兩名在世祖師降臨了！
元神存在以下，沒人敢去直視。
古玄門在世祖師，尹子平。
青霞山在世祖師，沈遇。
尹子平一身青衣，大道遮掩真容，望不出喜怒，攔在了徐余面前，語氣倒是平靜。
“我古玄門二十四名弟子一息盡死，作為他們師長，自然要替他們討個公道。”
徐余停住了動作。
下方，鄭黎從許清師姐弟倆口中，已然知曉了事情經(jīng)過，未等徐余開口，先朝天上喝道：“尹前輩，若要真說起來，是你們幾宗近百名弟子為了異寶，追殺我三清宗兩名小輩，豈不是我該先與你們討個公道？”
尹子平低頭俯看，語氣無喜無怒，答道：“修士之間，爭斗本屬必然，秘境奪寶搶機緣更是常事常理?！?p> “既然如此……”鄭黎話還沒出口，就被尹子平打斷。
“鄭黎，你何必裝模作樣，你應(yīng)當(dāng)清楚，我們所討的公道，并非在于殺人的公道，而是在于殺人的，是一位證道存在?！?p> 鄭黎瞇起了眼。
尹子平?jīng)]有說錯。
白玉京之所以會下法旨，人間皇朝最終之所以攔不下在世祖師降臨，原因都在于這里。
礙于四座天下共同訂立的一些規(guī)矩，證道存在是不可輕易出手殺人的。
所以昔年，鄭黎強勢崛起，劍挑一座天下，或許有證道存在于幕后設(shè)法扼殺，但都未曾真正出手。
縱然是當(dāng)日，孫槐強行出手，想要鎮(zhèn)殺鄭黎，未能成事，往后都將受到白玉京責(zé)難。
可現(xiàn)在，他們便是以證道存在出手，先殺近百小輩，再傷一位元神存在，后斬同道跌境三事為由頭，讓白玉京下了法旨，五位證道存在得以真身降臨，厘清事由。
事情也由此上升成了兩座天下之間的事。
“那我的公道呢？”鄭黎再度接話道，“太平山老鬼先后兩次要殺我，這公道我要討嗎？”
“第一次殺你，這公道你可以討，甚至白玉京會替你討要，但第二次要殺你，這公道你沒法討?！币悠骄头路馃o情無欲的神仙，語氣不帶半點感情。
第一次，是孫槐強行出手。
第二次，是白玉京下了法旨，五位證道存在降臨，這時候，規(guī)矩等同已經(jīng)暫時擱置了，所以也才有了徐余的出手，否則徐余也在這不可輕易出手的規(guī)矩之中。
鄭黎站在了高庸一邊，其立場與白玉京法旨作對，那便是生死不論，何況他更屢次辱及證道存在。
但，證道不可辱啊。
......
高庸走過蓮生湖，這片湖泊，洪荒時是一處養(yǎng)蓮地，后來某個歲月，恐怕是五十余萬年前了，一株蓮于此得道化形，曾稱霸一個時代，成為那段歲月中唯一的至強，被世人敬仰膜拜，尊其青帝。
可惜，武夷洞天在洪荒時代，承載了太多洪荒神佛的殘念，其中有的殘念，已然被詭異不詳侵蝕，而在那株蓮漫長的生長歲月里，殘念一直伴隨。
那株蓮其實也早被污染了。
最終，不知從何時起，毫無征兆，體內(nèi)蟄伏的不詳與詭異爆發(fā)，青帝瘋了。
青帝的發(fā)瘋，為那段歲月帶來了最慘痛的后果。
青帝成為了一個坐標(biāo)，在接引洪荒的歸來。
于是無數(shù)修士隕落，越來越多人發(fā)瘋，世間如同煉獄。
沉睡在一座洞天中的高庸被驚醒，親自出手鎮(zhèn)壓了青帝，終結(jié)了所有，斷了洪荒歸來的路。
那段歲月，那個時代也就此末法。
高庸從記憶中抽離，流露一絲復(fù)雜笑意。
“往后連這一片湖泊也見不到了。”
青帝，其實也算他的學(xué)生。
高庸繼續(xù)向前走，最終走到了他一直以來沉睡的那座山脈。
這里，滿地尸骸，未成白骨，也未腐爛。
“死過一回，方知生死間有大恐怖，我不是善人，卻也可讓你們再活一回，只需為我做一樁事，哪怕這一樁事，將持續(xù)漫長歲月。”
他話音落，只手掌翻覆，
掌心間，有無數(shù)光點，像是一個個小人，
光點從他掌心散開，灑落地上。
于是滿地尸骸再有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