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筆于紙。
朱砂在竹紙上縱橫蜿蜒,一氣呵成。
吳奇輕輕放下筆。
眼前符箓沒有一絲蘊光,也無任何靈兆。
失敗了。
這是吳奇失敗的第二張道君符。
要將三名道兵捏合一體,其難度遠超他預計,整個繪制中只偶爾靈光一閃,但都是斷斷續(xù)續(xù),大多時間靈力都是石沉大海。
即使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按照《真解》帖式畫完,但也不過是一張無用假符,只是浪費筆墨。
吳奇有一種隱隱感悟,或許要等到修為提升到某一極高階段,才能觸碰三位一體這層面。
眼下卻是只能敕命兩名道兵。
他退而求其次,再次點兵重陽、李宓兩個,嘗試以他們?yōu)榛A,劾召新的鬼神相。
純以修為而言,李宓好歹是妖將初期,比妖兵初期的小張高出一個大境界,與妖帥初期的重陽融合,理論上會比赤目童子更強。
吳奇再次平心靜氣,提筆揮毫,朱砂一點,定天地玄黃之兆。
日月星辰散形歸炁,重現(xiàn)開天辟地剎那,道君敕令,萬法無咎。
點兵成神,聚鬼為將。
……
又連續(xù)失敗了六張道君符后,吳奇終于成功了一次。
道君符上黃蘊流轉,隱隱神芒。
這些神異轉瞬即逝,但也證明,新的道君符已有靈兆,可劾召鬼神相。
他集中心神,蘸了朱砂繼續(xù)畫符。
直到畫廢了三十張符紙,才繪制出兩枚新道君符。
吳奇擦了擦汗,只覺自己手指都在發(fā)抖,幾乎難以控制。
渾身精氣神消耗過大,讓他身體有幾分虛脫。
桌上竹紙僅剩五張,原本吳奇準備了一刀紙(即一百張),沒想只畫幾次道君符就消耗一空。
吳奇收好兩枚道君符,吹滅燭火。
窗外已朝霞萬里,這一夜過得不知不覺。
九千王發(fā)現(xiàn)外面忙碌完,一溜煙從床下跑出來:“道爺,道爺,小妖想起一件事。”
“說?!眳瞧婧攘艘槐洳?。
“家姐八千兩其實有一個嗜好,愛摸死人錢?!?p> 鼠妖言語間露出雪白的大門牙:“但家姐膽子又小,又愛財。所以她經(jīng)常是摸到墳冢中,只取一枚銀子或是一串錢,離開前還會堵住洞口,絕不再來。”
“小妖懷疑,那惠陵就是家姐無意中找到,驚醒里面蟄伏的大妖鬼,這才惹出后面的事端?!?p> 吳奇慢慢揉捏手指,問它:“三年前,你就在惠陵石棺中,確定從未變動過?”
“一點沒變,就在那地方呆了三年,里面的味兒小妖記得清楚?!?p> 吳奇搖頭:“那你恰好說反了,是八千兩被控制后,才掘了惠陵?!?p> 外面?zhèn)鱽磔p輕的敲門聲。
“尊者,找到了?!?p> 是重陽的聲音。
“進來?!?p> 得吳奇許可,夜叉黃四郎這才推開門。待大哥重陽先進來,他再轉身關門。
“尊者,鼠群夜晚的確在蜀縣城內(nèi)出沒?!?p> 重陽開門見山:“以西面米來坊、金紗坊,東門明德坊、少城坊最為明顯?!?p> 吳奇心說這就對了。
米來坊與金紗坊相挨,毗鄰西城門。
明德坊就在東市,與少城坊隔著東市相望。
米來坊里正是鄧小乙的宅子,明德坊有鬼市。
兩者都是不易被人察覺之處,且都靠近東西城門,幾只老鼠夜晚進出,也沒人會發(fā)覺。
這大幽更像操縱鼠群的鼠王。
偷偷摸摸、藏匿身形的風格,倒和鼠類非常契合。
重陽繼續(xù)道:“只是沒有找到八千兩,城里的都是普通老鼠?!?p> “鼠群在外分散而開,野外地形復雜,痕跡難以保留,倒是找不到它們在什么地方匯合了?!?p> 重陽飄到后面夜叉旁邊:“這次多虧了黃四郎,它擅長尋找各種野獸蹤跡,根據(jù)老鼠屎和一些碎屑,反推找到了鼠群,還原了它們前進的路徑。這家伙追蹤有一手?!?p> 夜叉得大哥稱贊,有幾分不好意思:“都是大哥信任。以前我住在山里,長期捕獵各種飛禽走獸,積累了一點微不足道的野外經(jīng)驗?!?p> 吳奇拍了拍他肩膀道:“不錯,繼續(xù)發(fā)揮自己特長。”
“是,尊者?!?p> 夜叉喜形于色,只是因獠牙外露,看起來還是有幾分猙獰。
“今天有一件重要事?!?p> 吳奇說:“叫醒李宓?!?p> 重陽飄到李宓耳邊:“給我起來!”
李宓揉了揉眼睛,用手捂著嘴打哈欠:“怎么了……還沒天亮啊?”
“尊者在側,你怎么能睡覺,還懂不懂規(guī)矩!”
重陽怒叱:“給我搞清楚身份!萬一這時尊者被妖鬼襲擊,你還在睡覺,像話么!”
李宓一個激靈坐起來,醒了大半:“對、對不起?!?p> 她對重陽有著本能的恐懼,之前在冥地就被完全體的重陽教訓過。
吳奇對此樂見其成。
重陽這個大哥足夠嚴厲,能約束生性散漫的李宓、野性未散的黃四郎,自己就不用再費工夫去調(diào)教他們。
吳奇下令:“去東廟?!?p> ……
重陽在側照明,吳奇身后跟著夜叉和李宓,一行人抵達東廟。
廟宇周遭一片幽靜,陣陣蟲鳴,伴隨偶爾一兩聲的杜鵑鳥叫。
“四郎,護法。”
“是,尊者!”
夜叉手提燈籠,左右巡邏,提防可能靠近的一切可疑物。
吳奇摸出一枚道君符,看向重陽和李宓:“這是我新繪制的道君符,以你們?yōu)榛勒俟砩裣?,你們需平靜心神,不可胡思亂想?!?p> 兩道兵齊聲說是。
吳奇兩指捏住道君符,靈力注入其中。
符箓化霧,將李宓和重陽包裹在內(nèi)。
漸漸,白氣化作陰陰黑氣,濃密黑氣中響起一陣沉重的呼吸聲,仿佛藏有一頭兇獸。
吳奇一愣。
這怎么和和劾召赤目童子不太一樣。
他手摁腰間青白雙截劍,小心提防。
雖說道君符是《真解》之中法術,但操作失誤召出一個怪物來,也不是不可能。
術法一道,差之毫厘,就是生死之別。
黑霧緩緩消退,從中走出一道高挑人影。
吳奇以體型曲線判斷,這是一名年輕女性。
她頭戴一頂狀若羊頭骨的龜裂面甲,腦后左右各有三支粗壯尖角,白骨眼眶里顯出一雙深邃的赤紅眼瞳,鼻子以下面甲斷裂不見,顯出紫棠色嘴唇和小巧下巴。
白骨女子體表有骨骼脈絡般的蒼白外甲,裸露的皮膚光滑如漆,仿佛有一層貼在皮膚上的皂色軟膠,顯出她婀娜身段。
一只火焰所化的鳥兒停在她肩上,正用鳥喙梳理羽毛。
白骨女子仿佛極其疲憊,口中發(fā)出嗬嗬的呼吸聲,雙肩與胸腔也隨之輕輕起伏。
忽然,她肩上鳥化作一條紅線,射入遠方后轉瞬回歸,爪子逮了一只小巧兔鬼。兔鬼被它直接焚為灰燼。
吳奇心里一凜,遠處有鬼魅靠近,自己幾乎沒發(fā)現(xiàn)。
也不知道到底距離多遠。
他將注意力回到眼前女子身上。
對方一現(xiàn)身,吳奇腦子里就浮現(xiàn)了一個清晰的名字:孽龍。
竟是本身有名字的鬼神相。
不像此前,赤目童子是吳奇自己取的。
最關鍵的是。
鬼神相·孽龍,有元嬰初期修為,為妖王。
孽龍少女一步步走到吳奇面前,和他面面相對。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觸到吳奇臉頰,而后五指輕輕貼上,指尖緩緩摩挲,從鼻梁到嘴唇,再到下巴。
遠處夜叉一臉緊張,手握法劍。
吳奇抬手:“無妨,她沒有惡意?!?p> 他心里也是古怪。
這孽龍少女眼神怪怪的,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孽龍紫棠色嘴唇上下翕合,聲音有幾分干澀:“好看的,男人?!?p> 吳奇臉上一僵。
不會吧……還真劾召出了一個有問題的鬼神?
原本孽龍元嬰實力帶來的喜悅與興奮,霎時間變成了濃濃擔憂。
鹿人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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