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活人我更喜歡跟死人相處……
張嵩罕見地露出驚詫的表情。
禹清的這番話算是徹底顛覆了他的三觀。
這世上,居然還有人喜歡跟死人相處。
如此興趣,聞所未聞。
“你不過十六七歲,這個世界的全貌你都還未看見,便一頭扎進死人堆里,不覺得可惜嗎?”張嵩道。
張嵩言語中仍有拉攏之意。
其實作為寺卿,他本不用如此大費周章。
只需一紙調(diào)令,便可將禹清招到大理寺來。
但他似乎不愿這么做。
“大人看見了全貌,你感覺如何呢?”禹清反問。
張嵩面容一滯,他被禹清問到了。
眼眉低垂間,張嵩放下已靠在嘴邊的茶杯。
“黑,很黑,但正因如此,便不能坐以待斃,大理寺是秉公尋理的地方,少年人一腔熱血,難道不應(yīng)該在此地一展胸中抱負(fù),為大衍域?qū)さ冒朦c光明?”
冠冕堂皇!
禹清只從張嵩話里讀出了這四個字。
而這四個字壓著的,是自欺欺人。
現(xiàn)在的大衍域,早已爛到根子里了,些許正義,些許公理,根本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日出,可不意味著光明。
這永夜并非一兩支燭火可以照亮!
禹清沒那么自大,因為他見過光明,現(xiàn)在也見過黑暗。
便明白了蚍蜉撼樹,螳臂當(dāng)車,這些字照進現(xiàn)實是何等無力。
“謝大人好意,若是有一天這京城再也看不見乞兒,難民,大人也不嫌棄,禹清定不負(fù)大人所望。”禹清拱手道。
張嵩聽出了禹清的意思,“你是怪朝廷不公?”
禹清面無表情,“大人,這個不公……大理寺能斷嗎?”
張嵩言語一滯,竟不知如何回答。
“大人,卑職告退!”
張嵩看著茶杯,擺擺手讓禹清離開。
片刻后,張鎮(zhèn)從房間內(nèi)的屏風(fēng)走出來。
“怎么樣,氣息探到了嗎?”張嵩問。
張鎮(zhèn)手里拿著一個八卦盤,“這家伙不是妖道,體內(nèi)沒有真靈,不過這小子挺傲的啊,竟然拒絕了大哥的好意。”
二人到現(xiàn)在,才徹底打消了對禹清的懷疑。
張嵩苦笑道,“是個有趣的小子,只可惜太過老成,缺了點少年氣?!?p> “心性不錯,天賦卓絕,若是能進大衍書院,恐怕不會比萌萌差?!?p> 張鎮(zhèn)叮囑,“大哥,這話你可不能對萌萌說,她性子要強,說不得聽了這話,就要去找這小子的麻煩了?!?p> 張嵩笑了笑,沒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表情漸漸嚴(yán)肅,“這趟充州之行,讓我觸目驚心,幸好三生道觀發(fā)現(xiàn)的及時,否則大衍域?qū)⒂写蠡?。?p> 張鎮(zhèn)收起八卦盤,“那些離奇死亡的人,還真是三生道觀所為?”
張嵩頷首,“道觀名字雖換了,但作案手法一樣,充州尚且如此,冀州,青州各地恐怕也是這般,妖道想吸我大衍域之血,所圖甚大,此事必須立刻跟上位稟報了。”
“動搖國本,茲事體大,局面已經(jīng)不是我們能掌控的了。”
……
出了張嵩的房間,何知命便告知禹清可以自行離開了。
禹清到大理寺官員辦公處跟秦肆道別后,就走出了大理寺的大門。
沒走兩步,便瞧見繁華大街的角落處,有一乞兒在乞討。
哀求的眼神,骯臟的亂發(fā),顫巍的如燒火棍一般的胳膊,每顛一下,都像是捶打著京城的心門。
叮咚~~
破舊瓷碗中,突然奏起了美妙音樂。
那是銅錢入碗的聲音。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一身紅色勁裝的少女輕點幾枚銅錢后,便一蹦一跳地拐進了大理寺。
禹清瞅了眼,沒有上去給那乞兒施舍點銅錢。
這行講究的是細(xì)水長流,你若今日多給了,明日又沒有了,后面的水滾子心情不好,便會打罵這些乞兒。
輕則破皮流血,重則缺胳膊少腿。
餓一頓,那都是司空見慣的事。
衙門里像這樣的尸體有不少,不過沒人關(guān)心他們的死活。
離開大理寺,來到寧越街,不多時,禹清便出現(xiàn)在了義莊。
莫老還是和以前一樣,躺在門前的躺椅上,叼著煙桿,吞云吐霧。
“義父。”
禹清笑著上前,遞給莫老一大包煙袋。
莫老眼前一亮,“發(fā)財了?”
禹清點點頭,“是啊,以后您缺這個了,支一聲,管夠?!?p> 莫老嘿嘿一笑,“哎呀,教了你小子三年多,總算是見著回報了,不錯!”
“喏,我也給你一個東西?!?p> 見莫老遞過來一張紙,禹清奇怪地看了看。
只見上面就兩字。
通靈。
“這是……”禹清沒明白。
莫老抽了口老煙,“通靈教講座,去聽聽,對你修煉有幫助?!?p> 禹清皺眉,“通靈教?那不是天道教派嗎?”
莫老臉上的傷疤跳了跳,“天道,妖道,只要有可取之處,皆可拿來用之,修煉之人切忌閉門造車,仇恨是仇恨,但不要因為仇恨而封閉自己?!?p> “九州淪落至此,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亂世想要強大,必須摒棄這些,等你什么時候能夠真正自保了,老頭子我入土也就安心了?!?p> “省得我歸西之后,沒人給我燒東西?!?p> 禹清曾路過通靈教,那里似乎不讓普通人進入,義父能搞到這個類似門票的東西,恐怕也是費了一番功夫。
“義父,你到底什么身份???”
禹清更加好奇了。
莫老斜了禹清一眼,“困了,滾一邊去?!?p> 呃……
看來這秘密不能說。
得,不問了。
禹清從包里拿出些許生活物件,給義父全換之后,便回了趟家。
他不愿去大理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大理寺離家和義莊太遠(yuǎn)了。
而且工作時間長,辦的也都是大案要案,無疑是更加危險。
唯一的好處就是銀子給的多。
可惜禹清對銀子不感興趣,尤其是不缺之后,他更不愿拿命去換。
不值!
打掃一番屋子,跟爹娘閑聊幾句后,禹清便趕往通靈教。
通靈教在臨安街,這條街可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
何總捕頭常去的怡景院就在這條街上。
禹清來的不多,大概這里活人氣息太濃,不適合他這種跟死人待太久的人吧。
走在街上,聽不到那朗朗上口的叫賣聲,如果用俗來形容寧越街的話,那么臨安街就全然透露出一個字。
雅!
“公子,來玩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