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蘭斯話音剛落,只見原本還能見到些許微光的天空,剎那間被漆黑的火焰覆蓋。
盛放的黑炎迅速收束為一道火焰人影,懸停于半空之上,仿佛是在藐視底下所有的黑魔法師。
“那是?”
“蘭斯先生剛才說了啥?父親?”
“蒼天吶,難道那也是埃利佩家族的成員嗎?”
受邀參與這場追悼會的黑魔法師們議論紛紛。
他們之間少數(shù)是知曉逝者身份、了解逝者過往的,而其中占多數(shù)的則以為這場追悼會不過是黑魔法師們聚集商討事情的借口,并不關(guān)心墓碑的主人是誰。
很快,在場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天上那位不速之客的行為嚴(yán)重冒犯到了他們,甚至,他高高在上的樣子,還羞辱到了作為黑魔法宗師的蘭斯。
年輕一輩的黑魔法師們頓時慌亂起來,生怕自己被宗師即將爆發(fā)出的怒火牽連其中。
中黑魔法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還有些人稍稍退后,站在自以為安全的地方,期待著好戲上演。
不過,跟隨蘭斯已久的黑魔法師們卻有著別樣的想法。
接觸黑魔法體系越久,對黑魔法等級上下壓制就越敏銳,他們迅速覺察出先前籠罩天空一時的黑炎實際上是黑魔法的具象化,只有等級較高的黑魔法師才能讓這種奇觀短暫現(xiàn)世。
頭頂那個身披黑炎的家伙,似乎比在場的大部分都要強大,黑魔法等級也像是高于除蘭斯之外的所有人。
“放輕松,今天站在這里的,都是值得信任的同伴。”
蘭斯微仰著頭,帽檐下的眼睛中透露出隱晦的笑意。
他代表出席這場聚會的所有黑魔法師,歡迎新同伴的到來。
“下來吧,我的朋友。”蘭斯說,“你有資格與我并肩而立?!?p> 周圍又是一陣嘩然。
蘭斯先生的朋友?對于任意一位黑魔法師,哪怕是集會那邊的人,也會因為得到蘭斯的親口承認(rèn)而倍感榮幸、愿意為蘭斯的認(rèn)同付出生命。
黑炎怪物在空中停滯了一段時間,仿佛是在思考蘭斯的話語。
最后,他無言自半空飄下,降落在黑魔法宗師身邊。
他身上的火焰稍有收斂,但兩道漆黑的身影并肩站在墓碑跟前,對參加聚會的黑魔法師無論在視覺還是心理上的壓迫感都是極為沉重的。
“我可以把你介紹給他們嗎,我的朋友?”
蘭斯微笑著,看向身旁被黑炎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來客,對方所表現(xiàn)出的顧慮和謹(jǐn)慎,他都大度地選擇了理解和寬讓。
換做其他人,他們就不具備在這場聚會上隱瞞身份的資格,必須卸下所有偽裝,“坦然”面對這位黑魔法的宗師。
要說為什么——在當(dāng)事人看來,是對故友之子遭遇的憐憫,以及對那夜真相的驚訝和贊嘆……還有天賦吧。
奧羅在黑魔法體系上天賦異稟。
魔瓶不過是推動他走上了這條道路,并在過程中給予了不少幫助,但并非他能升到黑魔法15級的決定性因素。
在得到了許可后,蘭斯將“黑炎惡魔”這一存在介紹給了在場所有的黑魔法師,并委婉地解釋了黑炎惡魔正在做的事情,請周圍的出席者們?nèi)缬行枰?,即可尋求黑炎惡魔的幫助?p> 換句話說,就是在幫奧羅招攬生意。
追悼會中的小插曲很快過去,黑魔法師們雖然對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來客感到好奇,但礙于蘭斯以及其他方面的因素,他們僅在遠觀,而不會刻意去接觸。
他們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思考宗師所說的話。
“奧羅,做得不錯?!?p> 而在另一邊,站在墓碑跟前的二者不似其他人那般緊張、矜持。
無論雙方心中有何想法,地位的差距又有多大,至少,他們表面上是朋友。
蘭斯對年輕人表現(xiàn)出他的欣賞,他會用最寬容的態(tài)度對待選擇站在他這一邊的黑魔法天才,同時,還有另外一個的原因讓他對面前的年輕人保持友好——
蘭斯微瞇著眼睛,在他的視野中,蒼白飄渺的霧氣纏繞在友人的身軀上,時而發(fā)散,時而收攏,仿佛是在進行警戒。
“數(shù)日未見,想不到你的力量又有了很大進步?!?p> “發(fā)生了一些事情?!眾W羅攬下懸停在肩膀上的魔瓶,取出那封黑色的信,“原本不想勞煩蘭斯先生你的,不過,既然遇上了……”
他將信遞給蘭斯,上面正是那簡單的一句話,和一個理應(yīng)早已壽終正寢之人的落款。
“2512……”蘭斯撫摩著信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那個時候,我處在被封印的狀態(tài)?!蹦┝?,他抬頭對奧羅說,“所以,你是從那個時空回來后,才收到的這封信么?”
“說來話長?!?p> 蘭斯是為數(shù)不多知道他秘密的人,奧羅沒有向他隱瞞伊蘭諾的事情,也沒必要隱瞞——上一次和蘭斯一起進行時空旅行的時候,那個靈魂上的毒瘤全程老實,事后才蹦出來,報復(fù)似的囂張了好一陣子。
蘭斯就像伯恩一樣,都是靈魂上的殘余意識所忌憚的存在。
奧羅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概述了一遍,蘭斯的神情略顯凝重,不過在聽完了全部的事況后,他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好言安慰了奧羅幾句,讓他不必過于擔(dān)心。
“你在時空旅行時,靈魂進入那個時代某一存在的身軀,在那段時間代替他本人行動?!碧m斯說道,“于是,那個時間點的人就不再是他自己,另一個人代他完成了他本該做的事情,他對此沒有任何印象……或者,可能留有一絲相關(guān)記憶。”
“如果只是一次的話,可能沒有人會在意吧?!?p> 蘭斯突然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面前的少年:
“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不止一次成為許伊雷呢?”
“當(dāng)然,這只是個猜測?!彼掍h一轉(zhuǎn),“許伊雷不是誰都可以偽裝的,除非他自愿讓出這個身份……”
“總之,不要太過焦慮了,奧羅。”蘭斯強行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將雙手伸至漆黑的火焰中,搭在奧羅的肩膀上,“事已至此,沒有人會怪罪你的?!?p> “還有,天罡的事情……”他停頓了片刻,“我會派人幫你調(diào)查,如果是假身份還好,萬一他也成了一個時空旅行者——”
“不。”蘭斯自顧自地搖搖頭,“來到未來的旅行者嗎?這種可能性很低……”
“蘭斯先生?”
奧羅莫名覺得蘭斯其實已經(jīng)想到了很多,卻出于各種能夠被他理解、但他不知道的原因而沒有告訴他。
對方的見識比他廣闊得多,也沒有義務(wù)把想到的事情盡數(shù)分享出來。
“最近進行時空旅行時,盡量避開那個時間段吧。”蘭斯囑咐道,“不過,黑魔法師們各有所需,沒準(zhǔn)會有人想把我提前從封印中解放出來……”
“我會小心的?!眾W羅將信收回,隨后,他向蘭斯打聽起了發(fā)生在黑森林中的事情。
蘭斯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十分復(fù)雜,但他的神情變化實在難以捕捉,奧羅并沒能注意到。
“奧羅,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他收回浸入黑炎的手,但并未完全放下,而是舉在奧羅身旁,仿佛是在與某種事物作糾纏。
在蘭斯眼中,蒼白的霧氣正在他手中流動——一開始接觸時,它們瘋也似地向黑色火焰中逃竄,但后來卻一副習(xí)慣了的模樣,任黑魔法師在手中把玩。
“你應(yīng)該有了解過,什么是‘寒毒’吧?”
“是造成末日冰封事件的主要原因?!眾W羅迅速答道,“額,伊蘭諾制造的?”
在某些不怎么知名的史書中有提到,血族領(lǐng)主伊蘭諾第一次死去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
那時候,侯爵卡爾和長老議會想要模仿不久前伯恩的行為,刺殺剛上任的血族領(lǐng)主——他們得逞了,伊蘭諾在混戰(zhàn)中被數(shù)道魔光貫穿,他的血從身體中源源不斷流出,場面一時十分駭人,卻也讓血族這些掌權(quán)者們心花怒放。
可是,緊接著那些血迅速凝結(jié),同時從中竄出了無數(shù)鋒利的冰晶,寒氣自冰中散出,頃刻間便彌漫整座血族城堡。
卡爾和長老們落荒而逃。
他們在城堡外與圍觀者們共同見證了這棟建筑被冰霜覆蓋,然后在瞬息過后,開裂、崩塌、粉碎。
還原魔法無法修復(fù)城堡,再熾熱的火焰也無從融化包裹城堡殘骸的堅冰。
若是有人不作防備上前觸碰,冰霜便會爬上他的身軀,一不留神就會喪命,除非及時砍下被冰覆蓋的那部分身軀。
伊蘭諾在這件事發(fā)生的幾天后,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人們眼前,然后與雷蒙校長約定,開啟“入口魔法陣”轉(zhuǎn)移無辜的領(lǐng)民和學(xué)生們,防止他們被牽扯入大型領(lǐng)域間的戰(zhàn)爭。
后來的人們稱那種可怕的冰為“寒毒”,只有伊蘭諾知道該如何處置它們——事實證明,城堡的殘骸最終消失在了血族領(lǐng)內(nèi),新的城堡在原址上被建起,沒有人再受到這種可怕寒毒的戕害。
寒毒第二次被史籍記載,便是那個惡名昭彰的“末日”事件。
伊蘭諾的前身,某一代的雷家“人心之魔”復(fù)活,冰雪在大部分生靈都未能反應(yīng)過來的情況下迅速侵占了海洋和大陸。
這一次的寒毒毒性弱于前一次,雖然它依舊無法被火烤化,但如果不是故意不做防護而長時間接觸,它也不會爬上生物的身軀。
“寒毒,又出現(xiàn)了?!碧m斯耐心等奧羅思考完畢后,冷不丁地開口說道。
“是黑森林那邊?”奧羅迅速反應(yīng)過來。
黑森林中有一片區(qū)域被凍起來了,現(xiàn)在有很多從事新聞工作的人在調(diào)查這件事——他之前在圖書館碰到的那人就是其中一位。
“嗯?!碧m斯點點頭,終于放下了手,“它與伊蘭諾的靈魂伴生,即使轉(zhuǎn)世也無法將它徹底消除……不過,這次出現(xiàn)的寒毒似乎有那么一點不同?!?p> 要說為什么……蘭斯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伊蘭諾的靈魂到了這一世,似乎已經(jīng)擺脫了這種劇毒的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