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回到了家中。
他不間斷的翻找著資料,以尋找今日一系列變故的共通點。
警示時鐘開始升級是原爆點,之后是老城區(qū)消失,工人沖突,黑幫現(xiàn)身,走私、游行、刺殺,一切都順理成章的被推動著,但又毫無關聯(lián),他找不出其中最關鍵的因素,那就是,未來片段里的工人,亦黑幫,他們?yōu)槭裁匆Х桨儆嫷拇輾Ь緯r鐘?
未來片段里,如果警示時鐘沒有被摧毀,那它勢必會持續(xù)升級,成為治安署打擊罪犯的利器,但那是未來,且是個連艾德都說不清的,毫不明朗的未來,他們會為了這一理由耗費如此大的力氣做這樣的事,顯得太過滑稽了。
類似的家族黑幫,必定是短視的,時至今日還依靠著黑幫這一落后體制發(fā)展,本身就是缺乏長遠目光的體現(xiàn)。
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警示時鐘潛藏著艾德尚未查明的秘密,盡管他和教授多次淺顯的探討過,但教授有所保留,且,或許是出于懷疑的心態(tài),現(xiàn)在回想起來,艾德總認為巴塞羅姆教授總會在講到一些地方的時候,露出耐人尋味的神色。
就好像他回想起了什么一樣。
這是當前唯一的線索了,目前警示時鐘的升級工作已經(jīng)展開,無論出于哪種目的,艾德都需要找教授好好的談論一次。
忽然,艾德感覺到太陽穴有一絲刺痛,一種難以抵擋的疲憊襲來,那并非單純是精神亦或是身體上的疲憊,來源于他體內(nèi)魔力矩陣的枯竭。
他知道,是今日過度使用魔力的反噬到來了。
奇跡是需要代價的,艾德讓空間變得無序,依靠的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來自天狼星的神秘金屬,只有這樣的金屬能夠承受這樣的法術紋路,但他本人太過年輕,體內(nèi)魔力的含量并不足以完全支持他釋放這樣的法術。
極大的使用限制,讓他今日的戰(zhàn)斗,看似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實則暗藏兇險。
他的機會僅有一次,如果,那個黑幫打手再運轉(zhuǎn)一次魔力,艾德將再無力抵擋了。
這時,伊諦絲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她身著的女仆裝做了些款式上的修改,拋棄了繁縟,保留了一定程度上的正式,更多的是家常的隨意和美感。
不是之前所見的黑色便服,讓艾德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
那種魅力真的難以抵擋,艾德可不想當高德弗里嘴里所說的,起碼是跟關系親密的家人不太正當?shù)娜恕?p> 艾德躺到床上,任由伊諦絲用溫度適宜的毛巾敷在眼部,閉眼感受著難以消化的疲憊,每當這種時候,他就由衷的歡喜,歡喜于伊諦絲的陪伴。
“姐姐最近在忙些什么?”
話剛出口,還未等伊諦絲回應,艾德便搶先一步:“我知道,你一定又要勸解我,告訴我姐姐的難處,我已經(jīng)不小了,伊諦絲,你為什么總是認為我不明事理,總是非要跟在姐姐的身后?”
“嗯哼。”伊諦絲哼出輕快的聲音:“可在我看來,您未曾有過什么變化,始終如一。”
“毫無改變可不是一件好事?!?p> “您明明知道我所說的?!币林B絲輕笑著,手指撫過他的頭發(fā),撫出一絲癢感和騷動:“您小時候的樣子就好像近在眼前,只是幾次日月交替,您就已經(jīng)這么大啦。”
“只是長大了也不盡是美妙的事,您在長大以后,每天都是滿臉疲憊,哪怕是這樣的時刻,您也不曾吐露真心話,也不肯聊聊您最近在做什么?!?p> 確實是這樣,艾德和莉莎相像,他和她從不愿意對家人傾訴疲憊或者憂煩。
“一些不值一提的瑣事,偵探嘛,總能見到各類人的喜怒哀樂,真的是各種各樣,但大多不是好事,那些情緒本不屬于我。”艾德嘆氣道:“可見得多了,那些情緒就像毒藥一樣,侵擾著我的思緒,所以我不愿意把這些糟糕的東西分享給你?!?p> “那一定很辛苦?!?p> “是啊,真夠辛苦的,可如果忽略了這些情緒,去處理那些人和事,便是不分青紅皂白,是傲慢了?!?p> “您可不是那樣的人?!?p> “這是盲信了?!卑碌溃骸拔宜?jīng)歷的他人之事一直在潛移默化的改變我,但我也很幸運?!?p> “有什么幸運的事?”
或許是過于疲憊,過于安心,艾德無意識的說出了一些極為肉麻的話:“是你,伊諦絲,你陪我度過了至關重要的十六年,你是我的基石,是我的靈魂,是你成就了現(xiàn)在的艾德?!?p>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從現(xiàn)在自己嘴里蹦出來的到底是什么話,也完全沒有察覺到伊諦絲聽完一番話后的情緒。
艾德開始緩緩的講述起一些不那么出格的故事,像是傾訴,而伊諦絲便坐在床邊,換了個舒適而有些出格的姿勢,主仆二人稍微靠近了些,疲憊在溫柔中消解,漸漸的,艾德的聲音開始低沉,直至停止,變成了勻稱的呼吸。
伊諦絲把臉蛋埋進被子里,她的心意臉月亮和天空都不可知。
“您真是越來越危險了,小少爺?!?p> 在艾德出生那年,伊諦絲恰好是最美好的年紀,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六年,她的二十歲時光全部交由了家族事業(yè),年齡是她和艾德的距離,這排在其次,身份之差是更大的溝壑。
知道伊諦絲出身的僅有莉莎一人,連家長,艾德的父母都被蒙蔽著。
而以家仆的身份,伊諦絲從一開始,聽過最多的便是,不夠體面。
不夠體面成為了她的人生陰影,仆人的身份意味著,沒有人能夠去掉這層身份,和她擁有純粹的愛情,在不斷的被審視和得失的權衡之間,伊諦絲變得冷酷,她有能力,同時背靠著龐大的威廉姆斯家,以仆人的身份,將自己的尊嚴放在了首位,令所有人敬畏。
這進一步扼殺了她的情感。
伊諦絲從未經(jīng)歷過,所以她此刻也不明白,她心里復蘇的危險情緒到底是什么。
她只覺得自家的少爺,似乎變得比以往更加與眾不同了,這讓伊諦絲一時間真的遺忘了身份之差。
不知不覺間,這個一直在憂心著家人作息和健康的女性,因為長時間的不規(guī)律作息和疲憊,竟靠著艾德的肩膀,陷入了沉眠。
......
翌日清晨,艾德睜開了眼,窗外已是清晨的景色。
他體內(nèi)的魔力已經(jīng)完全恢復,矩陣正常運轉(zhuǎn),就像貧血的患者忽然痊愈了一般,令人神清氣爽,艾德許久沒有休息的如此充足過了,就連被子似乎都比往常要溫暖。
隨后艾德就感覺到了異常,他歪頭看去,險些被嚇的發(fā)出尖叫,心跳都猛的漏了半拍。
他看見,伊諦絲正攬著他的手臂,在身側(cè)酣睡。
最要命的是,伊諦絲恰好也在這時醒來了。
他和她四目相對,伊諦絲坐了起來,以無可挑剔的動作整理著姿態(tài),挽過散亂的金色發(fā)絲,將長了些許的淡金色短發(fā)扎起,放于肩前,沉默了數(shù)秒,她懷著歉意,平靜地道:“冒犯了,少爺,我是太累了,才不慎在這睡著了?!?p> “沒關...”艾德開口,嗓音驚人的沙啞,咳嗽一身后完整地道:“沒關系?!?p> “不過,我應該沒有做什么糟糕的事吧?”
“您所說的糟糕的事,是哪一種?”
“呃...”艾德不由得啞口無言,抬頭便迎上了伊諦絲促狹的目光,伊諦絲捂著嘴笑了起來:“您為什么要反而優(yōu)先擔心起這方面的事?只是和小時候一樣,您在家里到處奔跑,玩累就躺在床邊休息,在我眼里,您還沒長大呢。”
噢,不愧是伊諦絲,說話永遠適時而得體,知道說些什么能瞬間消除這樣尷尬場面的尷尬情緒,艾德不由得松了口氣,轉(zhuǎn)移話題道:“那,早餐我想來一份濃湯和卡塔尼亞風味的餡餅?!?p> “如您所愿?!?p> 伊諦絲輕緩的合上房門,艾德不由得揉了揉眉頭,懊悔萬分。
盡管伊諦絲并不在意,如此成熟,但自己怎么能如此大意,那可是伊諦絲,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
真是該慶幸她的成熟。
艾德殊不知,在合上門的瞬間,伊諦絲就完全把教養(yǎng)拋在腦后,完全失去了“成熟”,一門之隔,在羞憤地跺著腳,幾乎要把頭低進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