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一個失眠的夜晚。
其實李小魚是認識一些文字的,也知道陳至讓她上學必然另有深意,但只要想到一條162歲的魚還要進學堂,她就感到壓力山大。
于是便化悲憤為食欲,勤勉吸食池中靈氣,拼了命的修行。
不過不管是人或妖,身體總有極限。
夜半三更,李小魚感覺自己被充滿了,便頂著黑眼圈爬出水池,拿來一本小冊子,掌燈認認真真閱讀起來。
自從上次從徐廣知的藥房回來,小魚便開始留意家中的一切。
因為郎中說的那些話至今仍然縈繞于耳。
“道術之法講究機緣,時機一到,緣分天成?!?p> “可能他不曾明言,卻早準備妥當適合你修習的功法?!?p> 小魚覺得郎中所言極是。
以老板走一步看十步的眼光,肯定有所安排。
我只需要一雙慧眼便可!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
她在柜臺下找到一本看起來就很厲害的神通。
古樸的扉頁上寫著古樸的字跡,一看就是有些年頭和淵源的法門。
《三百六十個結繩小技巧》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于是得到此書后,小魚就開始磕磕絆絆的修習,越是深入越感到不覺明歷。
原來一根不起眼的繩子,居然能衍生出如此多的妙用!
從而對老板更多了幾分欽佩。
人族神通妙法皆從十指開始,不管指訣陣法,都以靈活的手指為契機,而這正是自己化形不久最大的缺陷。
她耐著性子研究了幾天,但今晚,在這個修為增漲了一個臺階之后的無眠之夜,李小魚忽然從心底泛起疑惑。
這好像……
充其量就是能操練一下手指的靈活度,根本和神通沒有絲毫干系啊。
她氣鼓鼓的敲響陳至的房門,把那本小冊子甩在老板床頭。
“如果你能把這門神通的妙用演示出來,我便聽你話去學堂?!?p> 她想了想,又補上一句:“當然,是在店里有新增人手之后?!?p> 小魚不傻,在這里使用了雙保險。
兩個條件都滿足,談何容易。
畢竟銀錢全換了丹藥,老板哪里再去雇一個像自己一樣,不需要薪水,僅僅消耗幾噸飯的好幫手?
陳至哪里知道她這番心思,拾起小冊子掃了眼,便曬然一笑。
這不是顧先生手里的那本不傳之秘嘛!
走鄉(xiāng)的算命先生姓顧,單名一個渠字,兩年前因為北方三郡鬧饑荒,從幸州逃難至北國。
卻因眼疾復發(fā),無奈在長青鎮(zhèn)落腳。
眼見人餓得皮包骨頭,陳至起了惻隱之心,尋個由頭送上一日三餐,老頭才沒有暴尸荒野。
待眼疾好轉,顧先生即將動身之際,陳至又慧眼識珠,“發(fā)現”他背囊里的書籍“不同凡響”,便以神通法術為由購買,給他湊足了盤纏。
后來顧渠去沒去北國陳至不知情,總之饑荒年過后,隔三差五便來長青鎮(zhèn),算命兼顧說書兩不誤。
一方面收獲了一批固定粉絲,另一方面也賺了些銅板。
也不知是感念陳至恩情還是覺得他好騙,總之每來一次,一本“高能秘籍”從未落下,林林總總陳至已經攢下數本,只是最近購入的一冊沒有細心藏好,被小魚發(fā)現了而已。
看著小小只期待又懷疑的眼神,陳至淡淡一笑,本想說不愿意去學堂便不去了,但忽然間靈光一閃,竟然鬼使神差的捧起來翻了兩頁。
自從發(fā)現自己和常人不盡相同后,他一直有個執(zhí)念。
那就是力道太大,收手不及。
稍微注入些元氣就力比千鈞,萬一遇到那類需要留活口的戰(zhàn)斗,就會比較麻煩。
比如那株酸棗樹妖,陳至讓陸欣彤多攜帶法器的用意,只是為了保全妖物的性命而已……
方便后續(xù)審問。
而這繩結法稍微散發(fā)思維,便是一門捆綁術,如果和囚龍索配合,便可以彌補自己的短板和缺陷。
小冊子頁數不多,寥寥十幾張的樣子,且大多是插畫,通俗易學。
其中內涵,懂的人自然通曉。
總之陳至是大呼過癮,沒想到系繩子還有這么多講究。
何謂宜解宜結,什么叫用途廣泛、變化多端,甚至連越掙扎越緊固其中的關節(jié)他都一清二楚了。
見陳至看得如癡如醉,李小魚不滿的輕咳一聲:“老板,你為什么露出不正經的表情?!?p> 陳至怔了一下:“有,有這么明顯嗎?”
“嗯!”
李小魚重重哼了一聲:“既然你如此陶醉,可見早就通悟,那就展示一下吧?!?p> 陳至想了想,起身抽出囚龍索走出房門。
注入了一點點削微的元氣,頹廢的長綢立時昂首,幾欲沖天。
陳至想著書中所述,小心翼翼的擺動手腕,而后撒手任囚龍索在半空飛舞。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
只見紫鏈借勢而起,在空中變化了幾般形態(tài),最后軟硬適中的猶如活物般裹挾住院中石桌,兩端輕輕松松纏起一道繩結。
只微微收力,石桌轟然崩碎。
最可恐的是,除了碎石落地的響動,幾乎未發(fā)出太大的聲音。
一切都發(fā)生在無聲無息之間。
李小魚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是個啥?
這是個傻!
明明知道他修為通天,偏要讓他演示。
這回可好,不但入學堂幾乎成定局,而且小丑居然還是我自己?
“大概就是這樣吧?!?p> 陳至淡淡說完,收了囚龍索,回屋睡覺。
只留下呆萌的小魚在原地愣神消化。
半晌后,院子里呆立的小小只才身體僵硬的尋回那本繩結術,潛心閱讀起來。
只是這一次,再不敢有半分輕浮。
另一邊陳至有些心疼。
使用多年的石桌稀碎,實在是意外之外的折損。
不過,他也有辦法補救。
“牛皮明天一早開爐?!?p> “牛皮明天一早開爐,煉張鐵桌。”
“牛皮明天一早開爐,煉張和我院子里大小相仿的鐵桌。”
第二天清晨,胖鐵匠睜開惺忪睡眼,抹了把嘴角口水,急慌慌起床開爐點火。
折騰了小半天,疲憊的牛皮抹了把騰騰熱汗,看著初具雛形的鐵桌,腦子里忽然跳出一個問號。
“咦?我為什么想要煉張鐵桌呢?”
……
大概晌午時分,陳至和陸欣彤已經即將抵達目的地時,胖鐵匠終于反應過來。
那是整夜在腦子里絮絮叨叨產生的潛意識??!
于是牛皮不甘示弱,變本加厲的把大事小情,全部事無巨細傳入陳至耳朵。
“鎮(zhèn)子里來了五個老頭,聽說是百妙閣的高人?!?p> “他們怎么急吼吼的全跑去藥房了?”
“五個老頭又去山貨全了?!?p> “他們出來了?!?p> “但是沒走兩步,又回店里了?!?p> “我和小魚借口要吃午飯,把他們轟走了?!?p> “陳哥,我和小魚吃的酸甜口冷面。”
“桌子打造好了,廢了好幾斤鐵砂,回頭你要報銷給我。”
“對了,上次你拿來的鐵砂有一部分煉制不化?!?p> “最后一個問題,想出解決辦法我就不煩你了?!?p> “你說。”
被碎碎念轟炸的陳至不急不躁,在心里應道。
“今天晚上想把家里養(yǎng)的羊整死一只,有沒有什么莫須有的罪名?”
陳至想了想:“我養(yǎng)你這么久,你有沒有下過哪怕一枚蛋?”
“妙啊!”
牛皮歡天喜地:“晚上咱們吃烤全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