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后,陽光把藥草暖出了藥香。
拐進(jìn)巷口便可以嗅到令人心安的味道。
咣咣咣---
陳至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響藥房后院的木門。
郎中一如往日的趕來,腳步微微有些凌亂,臉上掛著慈祥的笑意。
不過左右張望,甚至還伸手扒拉開陳至看向他身后,確定那小小只沒來,立時便冷下臉去。
“就你一個人?小魚不用上課嗎?”
徐廣知面無表情問道。
陳至點頭:“今日有特殊安排,需要暫停一天?!?p> 徐廣知露出失望的表情,無奈點點頭,但卻擋著門明顯不愿意讓他進(jìn)去的樣子:“又不到交藥材的時候,我看你也不像身染病疾,如果沒別的事那就回吧?!?p> 陳至輕咳兩聲:“其實有別的事情?!?p> “不借錢。”徐廣知迅速搖頭。
“不是借錢……而是我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些話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陳至想了想說道。
“不借錢?!崩芍心抗饽龑?,語氣堅決。
“有些話問了別人難受,不問自己又難受?!标愔猎噲D解釋。
沒想到徐廣知還是淡淡說道:“不借錢。”
“完美的人與人之間應(yīng)該是一種怎么樣的信任狀態(tài),才能讓他不會懷疑我別有用心?”
“不借錢?!?p> “……”
陳至被懟的半晌無語:“老師一身仙氣,高人風(fēng)范滿框,怎么今天三句不離錢?”
徐廣知冷哼一笑:“仙氣怎么了,高人怎么了,不吃飯一樣餓,沒錢照樣抬不起頭。智者是看透了,又不是活夠了。”
“……”
陳至沉默了一下,干脆說道:“有兩件事要請教老師?!?p> “你問,趕緊問?!?p> 徐廣知今天不知怎的,罕見的表現(xiàn)出不耐煩的態(tài)度。
“我想知道,眉州臨淮縣在哪里?”
他仔細(xì)觀察著郎中的表情,希望從中找到些端倪。
沒想到徐廣知一臉茫然:“眉州臨淮縣是南七郡中最靠南的縣城,我只知道一年十個月下雨,剩下兩個月準(zhǔn)備下雨,潮氣難耐,總之一般人待不住。”
“額……”
“那為何老師與吳老都填寫這個地方作為……”
“不只,林長更肯定也填的眉州?!?p> 陳至還沒問完,就直接被徐廣知打斷:“將軍崇兆魁是眉州人,出京師前曾有言,入先登營便是一家人,生為同袍死為兄弟,所以只要是營中人便都會自稱眉州人?!?p> “我和老吳解甲之后一起來到長青鎮(zhèn),后來姓林的老小子也來了,所以馮大彪來查時,肯定都報的是一個地方?!?p> 陳至默默點頭,又問:“老師認(rèn)識林伯?”
“怎么可能不認(rèn)識。”
徐廣知吹胡子瞪眼說道:“我們一起走南闖北,從東打到北,從北干到西,干爆了武權(quán)干妖祖,哪個不是我們的胯下之臣?”
“……”
“那為什么感覺老師和林伯不熟的樣子?!?p> “不是一路人不在一個圈子混!”
提起這個,徐廣知義憤填膺:“那老小子是營里糧官,盛一勺子粥飯抖三抖,哪個能和他論得上交情?!”
陳至沉默了。
確實。
很少聽說學(xué)生喜歡結(jié)交學(xué)校食堂的大師傅……
“老師今年七十有五?”
陳至提出了自以為最致命的問題。
果然,徐廣知一愣,明顯在心里算了算,搖搖頭:“七十七?!?p> “那怎么名冊上說老師七十五?”
徐廣知痛心疾首:“兩年前里正來登記造冊……你這文化水平,加法都算不利落,干脆和小魚一起來上課算了?!?p> “……”
陳至臉紅的撓了撓頭。
忘了這茬。
“那老師之前不說,我還一直以為您充其量五十歲左右?!?p> 徐廣知氣不打一處來:“你也沒問啊。”
“……”
陳至想了想,這好像確實是自己不對。
先入為主了。
只是這么說來,如果并沒有人篡改名冊,劉敬免難道也是先登營中人?
他把夜戰(zhàn)木匠一事簡要復(fù)述了一遍,同時也說明了劉敬免留在名冊上的出生地。
這一次,徐廣知面色才凝重起來。
“臨淮縣六十多年前遭了水災(zāi),早就沒了,只有先登營會自稱此地為出處,所以劉木匠肯定是營中將士?!?p> “與月闌喜好招攬江湖中人不同,赤潮獨愛軍中紀(jì)律嚴(yán)明的將士,這也正符合劉敬免先登營的身份?!?p> 他沉默片刻后說道:“我沒記錯的話,木匠是兩年前來的長青鎮(zhèn),那么說明北國妖魔數(shù)年前就已經(jīng)計劃好此事?!?p> 陳至挑眉詫異問道:“難道老師并不覺得此事有蹊蹺?”
徐廣知目光低垂,沉吟良久:“妖魔害我南墉之心不死,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解釋?”
陳至努努嘴,沒有說話。
“還有要問的嗎?”徐廣知翻了個白眼:“沒有就回吧。”
陳至趕緊問道:“南墉有沒有什么通靈的辦法,我有件事需要詢問已死之人?!?p> 然后便把在天浪村的所見所聞全盤道出。
徐廣知深深看了陳至一眼,這才點頭說道:“進(jìn)來吧?!?p> 院子里一側(cè)堆滿了小山似的泥土,另一側(cè)居然是一方剛剛挖好的水池。
陳至偷眼看了下正在往麻袋里裝土的吳絕,沉默不語。
難怪不想讓我進(jìn)來。
難怪一口一個不借錢。
這兩個老頭是想悄聲不響的給小魚打造一處別院啊。
唉---
連我都還只有一個住處,倒是小魚先享受到了家在四方的富裕生活。
但陳至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
驚喜要留給拆禮物的人,提前劇透就沒意思了。
“他有事問你?!?p> 徐廣知對吳絕喊完,就去自顧自的繼續(xù)干活。
還撤下了桌上備好的糕點和糖水。
陳至不以為意,郎中明顯的區(qū)別對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吳絕坐下?lián)u著蒲扇聽陳至敘述完,慢條斯理的問道:“喝了孟婆湯,前塵往事全遺忘,懂?”
陳至點點頭:“所以找神婆通靈也沒用?”
“沒?!眳墙^言簡意賅。
“沒什么?”陳至詫異:“沒神婆?還是沒用?”
吳絕撇撇嘴:“沒通靈。”
“哦?!?p> 陳至若有所思,換了個問法:“如果我要找的幽魂沒喝孟婆湯呢?”
“可以試?!眳墙^點頭。
陳至心中一喜:“怎么試?”
“可曾聽說過活人陰差?”
“不曾?!?p> “孤陋寡聞!”
吳絕臉色不愉:“去尋陰陽眼,再議?!?p> 陳至聽得云里霧里:“怎么尋有陰陽眼的人?”
“拘鬼?!?p> “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