閭山深處,一座簡陋的茅草屋被當作靈堂。
一個面如冠玉的十六七歲少年大馬金刀地坐在茅草屋前。
“各位哥哥姐姐叔叔嬸嬸爺爺奶奶,真的要在第三天來鬧我爹的靈堂嗎?”
少年看上去十分溫順,實際上眼底里翻涌著兇光。
此時正值深夜,樹林里有一股厚厚的霧氣,霧中人影重重。
“廢話!不看看你爹干過什么好事!”
“說得沒錯!你爹不僅斬了我太爺爺,還斬了我爺爺、我爹、我姐、我哥……”
霧中傳來一聲哎喲,那報菜名一樣的聲音被打斷了。
“你爹可是把袁家斬到只剩下袁呆子!”
“還有我黃家!”
“還有我灰家!”
“還有我王家!”
“還有……”
少年低眉細聽,仿佛慚愧萬分,對方殊不知,他是在壓抑殺氣。
叫罵聲逐漸平復,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嘆了一口氣,對少年勸道:“我們念你一片孝心,就不為難你了,小兒速速退下,恩怨只是我們和你爹之間的事。”
少年抬起來,唇紅齒白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愛,他笑道:“我為什么要退?”
蒼老的聲音強硬了一點:“你不怕我們?”
“怕誰?怕你們?就你們?”
“好大的口氣喲……”
“這酸溜溜的聲音,怕不是黃家二嬸嬸吧,我還記得那天你被我爹嚇到屁滾尿流?!?p> “你……!”
“你這小兒,本領(lǐng)沒跟你死鬼爹學多少,牙尖嘴利倒像模像樣。”
“我再沒本事,也能對付你們這些偷偷觀察兩天確定我爹真走了才敢現(xiàn)身的鼠輩?!?p> “小屁孩你別污辱我們灰家!”
少年一臉抱歉,改正道:“那……就鼠輩不如?!?p> 灰家人得意一笑,但沒笑得了多久就成了痛哼哼。
“黃口小兒快滾開,這是我們和你爹之間恩怨!今天就要了結(jié)!”
“恩怨?只有我爹對你們的恩,哪來你們的怨?”
蒼老聲音怒極反笑:“你怎么不下去問問你的死鬼老爹造了多少殺孽!”
“那是他們該死?!?p> “你說什么?!”
霧中人影開始躁動不安。
“他、們、該、死!”
“你敢?!”
少年一臉輕蔑,剛才的恭敬做派好像是云煙一般散去:“我不僅敢說,我還敢數(shù)給你們聽!”
“袁家人,占山為王,攔路劫財害人,手上有七十八口人命!
黃家人,妖術(shù)惑眾,假裝游方修士,讓農(nóng)家獻祭十七對童年童女!
灰家人,貪享口腹之欲,導致山下十里村莊鬧糧荒!
王家……”
看到霧里的人影越來越激動,少年鼓動道:“怎么不上?我不就是一個半斤八兩的小屁孩嗎?在這跟我拉什么家常???”
“呵呵……”
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要不是你背后的仙家……”
“要不是又怎么樣?”
一個慵懶勾人的黃鶯脆聲響起,也把深山水霧吹散。
只見水霧背后哪里有人類,都是一群妖族,修煉到可以口吐人言但是還沒化出人形,這里有大馬猴啊、黃鼠狼啊、老鼠啊等等,仔細一看還有,還有一頭老虎所在最后面。
一只老赤狐走了出來,聲音十分蒼老:“雖然你是雪里來的白娘子,但你也是胡家人。”
白狐慵懶地舔了舔爪子,聲音悅耳動人:“我是姓胡,但是你、和你的子孫配姓胡嗎?”
“鶯鶯姐,這是我爹的事情,我作為兒子,這事應該由我來親自了結(jié)?!?p> 白狐鶯鶯聞言,施施然地走進茅草屋,找了一個舒服的地方開始整理自己的皮毛。
“你還知道自己的輩分?聽你剛才的語氣我還……”
少年懶得聽老狐貍數(shù)輩分,直接罵到:“老東西,我剛才對你們客氣是怕你們突然改變想法,只是來吊唁的,現(xiàn)在搞清楚你們是來找死,我還用得著遵循禮數(shù)?我敬老,敬的是老前輩們的德行,可不是敬老東西的年齡!”
畢竟父子倆是請妖族仙兒的,他爹從小就教導他要對妖族保持一定的敬意。
“你……!”
少年雙手捧出一只老龜,恭敬地放在頭上:“真想談輩分,那快滾過來叫一聲玄爺爺好!”
老龜也不怕四腳朝天,直接在少年頭上翹著二郎腿等老狐貍來拜自己,想通過這樣的方法讓少年占到更多嘴皮子上的便宜,發(fā)泄一些心中的戾氣。
老狐貍沉默,只能假裝沒聽懂。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少年,如果老狐貍應了,那就是自認龜孫子,不應,那就是連龜孫子都不是。
一股妖風自老狐貍周邊旋起,它后面的妖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小子,你說你要代替你爹來了結(jié)他和我們之間的恩怨?”
“沒錯。”
“那你身邊的仙家不出手?”
“不出手?你和我扯這么久不就是等我說這句話嗎?要上趕緊,打完我還要送我爹一程!”
老狐貍桀桀怪笑,被一團妖云緩緩托起。
后面的妖族們眼冒綠光,也露出像人一樣的邪笑。
袁家袁呆子是個急性子,第一個掄起鐵棒殺了出去。
只見少年錯身避開鐵棒,一記鞭腿就將袁呆子踢飛,軟軟地被掛著樹冠上,不知死活。
其他妖族們被激起兇性。
只見一只土狗大小的黃鼠狼眼泛紅光,從尾巴根放出一團黃氣,不偏不倚地從少年罩過去。
老龜嫌棄地噫了一聲,敏捷地從少年頭上跳來下去,跑到白狐的大尾巴上趴著。
少年摸了摸頸上的一根金羽,然后右手輕輕一扇,一股狂風將黃氣吹了回去。
一些嗅覺靈敏的妖族捂著鼻子在地上干嘔不止。
十幾只灰色老鼠從陰影竄出,朝少年各處命門咬去。
篤篤兩聲,一個玄甲虛影從少年的護臂冒了出來,將他擋在里面,撞上去的大老鼠只聽咔嚓一聲,自己的大門牙被磕掉了!
蓄勢已久的老狐貍吹出一個妖風,把少年迷得兩眼一花。
‘小晟,我都叫你別學這些了,老老實實找個女娃就好……’
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少年面前,一臉憐愛地把手伸了過來。
少年十分感動,然后一記重拳把老狐貍錘到天上去。
“我爹才不會一臉和藹。”
看見道行最高的那幾位都脖子一歪,暈死一旁,其他妖族都瑟瑟發(fā)抖。
“你,王二!”
大老虎聽到自己被點名,它抖得更厲害了。
“你抖什么!你好歹也是頭老虎啊!”
少年忍不住笑意,慢慢走近大老虎。
就在少年和大老虎只差兩步之遙的時候,大老虎突然發(fā)兇,向他撲過去。
少年一個鐵板橋,讓大老虎撲空,可沒想到,后面還藏在一只黑熊瞎子!
熊瞎子暴起,一只明晃晃的大熊掌朝少年呼呼拍去。
這個可恨的小子死定了!
在遠處裝死的袁呆子嚇出了聲。
但是少年整個人順勢一倒,空出一些空間,然后居然能用單手將臉盤大小的熊爪子接下!
少年雙腿夾住熊掌,然后腰部猛地使勁,把熊瞎子扭到在地,他反而騎在了熊瞎子身上,朝熊瞎子的大腦袋兇猛揮拳。
“嘭??!”
聽著這一聲震耳欲聾的悶響,不僅其他妖族懵了,大老虎和熊瞎子也懵了,熊瞎子是被打懵的。
一聲聲悶響被少年敲出。
熊瞎子很快就軟軟地趴在地上,五竅不斷冒血。
幸好有皮糙肉厚的熊瞎子,這一頓拳頭下去,少年心中的戾氣散去很多。
“我們家收服仙家都比較野?!?p> 少年甩了甩發(fā)麻的拳頭,對其他妖族羞澀笑道:“都是用拳頭將他們揍到服。”
他緩緩地騎上大老虎……當然在場妖族都不免了吃一頓胖揍。
…………
將上門尋仇的妖族們攆走后,少年換了一身衣服,衣服一眼看上去像是道服,但少年手上沒有拿桃木劍也沒有拿招魂鈴,他拿的是抓鼓,腰間系著長鈴。
沒錯,他要跳巫舞,把父親的亡靈招回來。
這巫舞跳得也是奇怪。
在老龜?shù)倪汉嚷暫桶缀宕嗟恼埳裨~里,少年跳的是巫舞,嘴上念的是道家經(jīng)文。
月下霧氣漸起。
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走出霧氣。
只見來者長著一張國字臉,渾身正氣凜然,劍眉怒目讓他不怒自威,邪魅不敢輕易近身。
少年的巫舞越跳越急,嘴上的經(jīng)文越念越快,黃豆大小的汗水不斷從他額頭涌出。
不知什么時候,老龜和白狐都閉上了嘴。
茅草屋里只有鈴鼓和誦經(jīng)聲在回蕩。
老龜幽幽地嘆了口,白狐很是心疼道:“小晟……夠了,天快亮了?!?p> 少年像是發(fā)泄一樣,動作越來越快,誦經(jīng)聲越來越大,鈴鼓越來越響。
一刻后,少年體力不支,腳一軟摔了個狗啃泥,他趴在地上狼狽地喘著大氣。
天色開始亮了。
“爹……請上路!”
看著趴在地上啜泣的少年,高大男子對老龜和白狐點頭致意,然后乘著仙鶴虛影,飄然離去。
靈堂內(nèi)的棺中,赫然只剩衣服。
白狐坐到少年的背上,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你真的要離開大山嗎?”
少年沉默了許久,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我知道,我娘是被人害死的……還有我爹……”
“你真的信那只狐貍精的話嗎……”
老龜爬到少年的后腦勺上,語氣非常冷冽:“是時候了,該報仇的就去報仇,該拿回來的就去拿回來。”
歐洲王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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