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彌漫著藥劑的味道，到處是藤條和鮮花裝飾。他走進(jìn)里屋。
里屋的床上坐著一位老婦人。即使疾病和歲月已經(jīng)剝奪了她太多，也依稀可見當(dāng)年風(fēng)華。
“母親……”安德魯坐到床邊，給她倒了一杯水?！拔野才耪疹櫮愕钠腿四兀俊?p> “我知道你要來，提前讓她出去了?！?p> “哦，這樣?！卑驳卖敯阉f給她。
對方接過水，喝了一口，潤了潤沙啞的嗓子：“最近你又熬夜了，壓力很大嗎？”
“沒有，我睡得挺香的?！卑驳卖斪龀鲚p松的樣子。
“你呀，騙得了所有人也騙不過我。黑眼圈都重成熊貓了?！?p> “我……”安德魯局促起來。還不是因為那個夢魘……
“我不要緊，母親，你就在這安心養(yǎng)病，什么也不用擔(dān)心?！卑驳卖斘罩拿薇幌碌氖帧?p> “我想不操心都不行啊……”她把手從安德魯?shù)氖种袙昝摮鰜?，拿起床頭的通訊器。
安德魯順著她的意思點開網(wǎng)絡(luò)信件。
內(nèi)容只有八個字：
別來無恙，我回來了。
發(fā)信人是匿名，收信人是母親的賬號，“這有什么？”安德魯皺起了眉頭。
“仔細(xì)看?！?p> 安德魯從頭看看，收信人稱謂是：“致親愛的貝坦菲爾女士”。
安德魯“噌”地站了起來。
特洛伊的母親死后父親把安德魯?shù)哪赣H接來續(xù)弦，現(xiàn)在的她名正言順，全家上下沒有不恭敬叫一聲“澤萊老夫人”的，只有一個人，會這樣稱呼“貝坦菲爾女士”。那就是總是稱呼自己為“貝坦菲爾先生”的特洛伊。
她回來了。
安德魯從前都是通過各種風(fēng)吹草動來判斷特洛伊是否存在，而被懷疑的對象向來不會回應(yīng)。
看到稱謂的一瞬間，不安如同海嘯般涌起滔天巨浪，將他淹沒。
他面前又出現(xiàn)了那個黑影，那個影子沒有本人肩寬的鬼魅。他猛地打了個寒戰(zhàn)。
“其實啊，我這么多年我早就不恨你父親了?！睗扇R老夫人打開了話匣子。
安德魯放下了通訊器：“為什么？因為他明明知道你有了我，最后他還另娶他人？明明知道你那些年過的很苦，也不聞不問？”
他的聲調(diào)揚起，澤萊老夫人一副稍安勿躁的神情。
“他那是家族聯(lián)姻，他沒有選擇。我曾經(jīng)恨過，但是當(dāng)我看到特洛伊和他如此疏離，他因為公務(wù)和葬禮而憔悴的不成人形的時候，我意識到他也是有苦衷的?！?p> 安德魯煩躁的搖搖頭。他不能理解。
“特洛伊的母親也是可憐人，成為了婚床政治的犧牲品，被迫嫁給了一個毫無感情基礎(chǔ)的男人，有了特洛伊后沒幾年就在絕望中自殺了。唉……”她長嘆一口氣頗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滑稽感。
“當(dāng)初是你這個做哥哥的不對，為什么要眼睜睜看著妹妹被趕出去呢?！睗扇R老夫人早些年受苦，嫁進(jìn)來后常年臥病在床，對于兩位的明爭暗斗絲毫不知情。
“現(xiàn)在她回來了，你可要好好待她，我一直是將她做親女兒看待的，她雖然跟人有些疏離，但是本性不壞……”老夫人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了。
安德魯走到房間另一邊，給她關(guān)上了窗戶。窗外人造的美景也掩蓋不了A星系的寒冬。
安德魯望著窗外的景色，也不知聽見了多少。
澤萊老夫人停止了她的敘述?！拔已?，只希望你們，能好好的?！?p> “嗯，您放心吧。那……”安德魯停頓了一下，轉(zhuǎn)回頭來?！拔疫€有事，我先走了?！?p> “嗯。你去忙吧。”
安德魯匆匆離開。
他輕輕關(guān)上門，穿過仲春的小院，走進(jìn)外界的冬天。
他握緊了拳頭。
特洛伊……
A—003。
格雷斯看著會客室門外站著的年輕人。
“格雷斯大人您好，我是埃米爾?！?p> 格雷斯招招手，示意瑟維關(guān)門。瑟維將埃米爾請進(jìn)會客室后，就關(guān)上門離開了。
“坐?！备窭姿箤γ娴纳嘲l(fā)做了個“請”的手勢。
埃米爾落座。
格雷斯點了一只煙，會客室里頓時充滿了煙草的氣息。
埃米爾看著煙霧裹挾著格雷斯的目光飄過來，眼睛都沒眨一下。
“安德魯?shù)娜耍俊备窭姿雇鲁鰺熿F，心不在焉的問。
“是澤萊家族的人。”某些音節(jié)帶著糾正的意味從埃米爾牙縫里蹦出來的。
“呵。”格雷斯一副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表情證明了一切。
“安德魯找我有什么事？”他絲毫沒有放尊重的意思。
埃米爾強忍住怒火，從空間儲存器里拿出一塊電子屏幕，用盡量平和的語調(diào)客氣地詢問道：“我們家主大人對照片上的人感興趣，想向您打聽打聽情況。”
漂浮的屏幕上正是幾天前5hs發(fā)布的兩張相片。
格雷斯吐出一口煙。自己都認(rèn)得出來，安德魯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那灰色眼睛是誰了，打聽是意料之中的事。
“哦，你說這位先生啊。”格雷斯不再坐的那么隨意，身體前傾，手上的煙也放了下去，仔細(xì)審視著照片上的人，一副似曾相識的樣子。
埃米爾心中竊喜。
只見格雷斯再次后仰，又回到了那個隨便的坐姿吸了口煙：“不認(rèn)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