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要你得道成仙
望月斜眼看他：“想起來什么？我根本就不認識你?！?p> 她只瞟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可寧曜沒有答話，而是靜靜地盯著望月，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然后緩緩松開。
“也罷也罷，”就在望月快要察覺到寧曜一直盯著她看時，寧曜突然有些委屈地說道，“不認識就不認識吧，那也好，咱們可以重新開始。”
“咳咳咳……”望月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悚地看著寧曜，“你認錯人了吧？”
寧曜則是笑出一口白牙：“不可能會認錯的，一個人的外表會變，但靈魂不會。”
靈魂？
望月更加不解。
現(xiàn)在的望月現(xiàn)出的并非是自己的真容，鮫人長相柔美，男女皆是，隨意一人放在人界都是傾國傾城之色，所以望月在觀察了許久之后，才幻化成各類不起眼的模樣，這樣也能來去自由，換一副面孔就是另一個人。
思來想去，她已許久沒有現(xiàn)出真身了，也許久沒有下水游過了。
她忽然有些懷念在南海的日子，無憂無慮，不會有各種貪婪的人，也不會有那么多無可奈何的事。
兮黎奶奶會把孩子們聚在一起，講御月神女封印鉤蛇的故事，還有上古青衣神女與應龍一同挫敗蚩尤大軍的傳說，一眾孩子的小尾巴都齊齊翹起，說到激動時，還會抓住兮黎奶奶不住地用尾巴拍水……
她一聲不響地離開南海，前往人界，兮黎奶奶肯定很生氣吧。
等找到阿娘之后，她一定會和阿娘一起到兮黎奶奶跟前下跪認錯的。
思緒飛涌之時，馬車已不知不覺停了，寧曜先下了車，見望月縮在角落沒動，喊了兩句也沒反應，干脆跳上車揪著她衣領，把人揪了出來。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自己能走！”
寧曜這才放開手，把望月丟在地上。
“你想殺了我嗎寧曜？”望月十分不雅地坐在地上對寧曜吼道。
寧曜玩味地一笑：“我可沒有啊，我心疼你還來不及呢?！?p> 望月聽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
“丫頭，你這身衣服都臟成這樣了，走，進去換件新的吧?！?p> 也不等望月同意，寧曜就拉著望月往別苑里走，留下剛剛趕了一路車的承平。
承平對自家主子這種樣子似乎見怪不怪，一路過來都沒什么表示，冷著張臉跟誰欠了他錢一樣，等寧曜把望月拉走，承平忽然開始盯著二人消失的方向，很久之后，才嘆了口氣。
他喃喃道：“好好一個人，怎么見到姑娘就變成這樣了呢？”
望月無奈地被寧曜一路拽著進了別苑，還別說，這宅子大得很，和王家那大宅子都有的一比，且里頭的建筑裝飾明顯更有品味，王家那模樣，怎么看都有些像暴發(fā)戶。
他們沒進屋，而是一路從花園里穿過去，一直走到后院，此時正是初秋，銀杏的葉子剛有些黃，偶爾有幾片熟透了的葉子從樹上落下來。
后院種了一片銀杏，一棵棵樹圍著一個滿月形的池塘。
“當初看宅子的時候，我一眼就看中了這個池塘，”寧曜笑著說，“很適合你?！?p> “適合我？”望月有些不解。
“人界沒有什么好去處，除了海，找不出幾個適合鮫人游泳的地兒，總得防著別人，但這池子可以，你大可下去游上幾圈?！?p> 望月忽然有些心動。
但她不知寧曜究竟是敵是友，又是否是故作這一副嘴臉來騙她信任，實際上還是沖著她鮫人的身份而來的，可看寧曜的態(tài)度，那張俊臉，鳳眸里滿是笑意，發(fā)自眼底。
這種情感若是裝出來的，真的能裝這么像嗎？
她并沒有忘，三年前她第一次來到陸地上，第一個對她笑的人，用鐵鏈鎖著她，把她賣到了京城。
最后是程姣出錢買下了她，接著程姣問望月：“姑娘，你可愿意留在程府，我定不會虧待你?！?p> 程姣看出望月眼底的不愿，并沒有責怪她，而是讓侍女拿了十兩銀子，和望月的賣身契一起交到望月手中。
“望月，我雖眼拙，但也能看出來你并非池中之物，我不強留你，只希望今后你依舊能存有一顆善心，莫要墮入歪魔邪道?！?p> 望月當時死死攥著手里的紙和銀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程小姐，今日之恩望月銘記于心，日后小姐若有需要，望月定當?shù)渡交鸷?，在所不辭?！?p> 言猶在耳，望月再見到程姣時，程家已經(jīng)落難，程姣被賣入王家，又被王婉言命人毒打，丟在外面等死。
似乎是看出望月的心思，寧曜拉起她的手，注視著小鮫人的雙眼：“丫頭，我這么辛辛苦苦地找到你，自然是想從你那里得到什么的?！?p> 他棕色的眼珠里，似乎流轉過一道璨金的光輝。
望月頓時臉色慘白，難道此人對她說了這么多，也還是貪圖鮫人身上的財富嗎？
“你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也不會囚著你讓你泣珠織綃?！?p> 望月愣愣地盯著他看。
寧曜笑得真誠：“丫頭，我要你得道成仙?！?p> 說完，他便將雙手放于望月肩頭，然后施力一推，望月便仰面落進池中，激起一陣水花。
“得道成仙？”
望月在身上施加的法術，在落水的一瞬間全部失效，她束起的長發(fā)在水中散開、變長，雙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修長的魚尾。
她的眼睛變成了幽深的霧藍，雙耳被耳鰭與腮蓋取代，臂彎處也生出了雙鰭。
鮫人潛織水底居，側身上下隨游魚。
望月在水底抬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岸邊的寧曜。
一身紅衣的男子靜立在池塘邊，墨發(fā)與衣擺一同被初秋的涼風吹起，此時夕陽剛好停留在他身后，寧曜就如一只展翅欲飛的火焰之鳥。
而他的臉上依舊是不變的笑容，只是眼神中不僅只有笑意，望月在里面看到了悲痛與懷念，還有失而復得的欣喜。
他是通過她，看到了另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