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承認,事隔十年,喜歡的終究只有他。所以她告訴自己,一切都只是因為那些無厘頭的夢境,夢境里是她臆想的一個虛影。
只是自我欺騙哪能長久,愛終究是掩蓋不住的。
謝斐然從來沒有這么害怕失敗過。她向來信奉隨遇而安,得到或者得不到,都不會太在意與糾結。
而這次,是顧寒,是她不算太長的人生中唯一喜歡過的人。
那人說話不溫不火,對誰都那般疏離客氣。如同一朵罕見的花,生長在冰天雪地里,嚴寒且遙遠。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產(chǎn)生一些脫離實際的夢境。
不知道是不是頓悟來的太過猝不及防,對她影響巨大,謝斐然這次入夢沒有回到十六歲的身體里,她成了一縷幽魂,游蕩在走曾經(jīng)的自己周圍。
十六歲的自己是什么樣,她很清楚可仿佛又一點都不清楚。
小謝斐然喜歡賴床,不等到媽媽拿著拖鞋掀她的被子,她是絕對不會起來的。
這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她自己早早地就爬起來了。起床開始,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過。
難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謝斐然輕飄飄俯身看了眼鬧鐘上的時間——5月15日周日。
并不是……
她疑惑著跟著小謝斐然出門,到了目的地她才知道,原來這小丫頭是出來挑表白禮物的。
買個禮物竟然起的比上學還早。
小謝斐然在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里挑來挑去半天,忽然眼前一亮,拿起一對與桃花庵里買的紅繩上的小兔子長得異曲同工的書包吊墜,問:“小小,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張小小嫌棄:“你選了半天不會選了個這個。”
小謝斐然:“不可愛嗎?”
張小小一語中的:“可愛是可愛,可是和顧大神一點不搭?!?p> 幽靈謝斐然也忍不住吐槽,送人這小兔子,還不如送幾本世界名著,成功幾率高的多。
可惜她說話別人壓根聽不到,不然說不定真能提點建設性意見。
不過就算小謝斐然真的能聽到她也未必會聽,畢竟小小的話就被她當成了耳旁風。
她一旦看中一樣東西,再看其他的就都黯然失色,覺著什么也比不上這對毛絨的小兔子。
禮物、情書、巧克力,表白三件套。
小謝斐然已經(jīng)有兩樣準備好了,就剩情書。
一個平時不學無術,肚子里沒半點墨水的人,對著信紙冥思苦想,筆蓋都咬破了還只開了個頭。
最終,她靈光一現(xiàn)將Jay《簡單愛》的歌詞一字一句抄了一遍,印花的信紙被她折成一個歪歪扭扭的桃心,塞進信封里。
到此,才算大功告成。
幽靈謝斐然看著床上呼吸平穩(wěn)的人,很快有了睡意。
然而一晃眼的功夫,她自覺還沒睡著,場景已經(jīng)變了。
幽靈謝斐然無意識低頭,她正飄在六層樓的樓頂,腳下空無一物,一眼能看到下面的籃球場。好在她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魂魄,沒有第二個魂兒可以嚇飛。
她趕緊往里挪了挪,踩到實實在在的天臺地板上,松了口氣,仿佛她真能感覺到腳踏實地似的。
然而她這口氣還沒松下去,被同樣幽靈般立在一旁的顧寒嚇得又提了起來。
兩個幽靈面面相覷好一陣,謝斐然看著上司的臉說:“你也來看熱鬧?”
顧寒:“……”
今兒天氣不錯,風和日麗的。有陽光,卻不刺眼,明亮的只讓人覺得舒服。
小顧寒在一堆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中尋了個桌椅,讓它們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
他安安靜靜地趴在桌子上,應是睡著了。
小謝斐然沒輕沒重踹開頂樓的門,抻著腦袋張望。
小顧寒眉頭一皺,睜開了眼睛,他十分不悅地朝門口望去,與小謝斐然張望的視線正好對上,隨即似乎習以為常,自顧自又趴在桌子上繼續(xù)打盹。
小謝斐然一點不會看人臉色,她興沖沖跑到小顧寒那邊,找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
她說:“我知道你醒著的,我有事和你說。”
幽靈謝斐然經(jīng)不住好奇往那兩人那里靠近,走的時候還不忘拉上顧寒。
一個幽靈碰不到實物,觸碰另一個幽靈卻是輕而易舉。
顧寒毫無防備被謝斐然拉了過去。
小顧寒趴著沒動。
小謝斐然也沒有再叫他,她從衣服兜里把東西掏出來放在桌上,嘰里呱啦說:“你知道我喜歡你吧?不知道也沒關系,現(xiàn)在你知道了。我,謝斐然,喜歡顧寒。如果你沒意見,以后我就是你女朋友了?!?p> 幽靈謝斐然被自己驚住了,這是要強買強賣啊。
她看了看旁邊的顧寒,說:“你還真是一點沒變,不像我,現(xiàn)在膽子就一丁點。
顧寒難得開玩笑說:“你過謙了?!?p> 謝斐然看向顧寒,神色不明說:“真的,現(xiàn)在的我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
顧寒聞言,整個人頓了一下,他低聲問:“你有喜歡的人?”
謝斐然目光看向小時候的他們,沒有說話。
小顧寒波瀾不驚的定力令人驚嘆,他安靜地閉著眼睛,眼皮兒都沒動一下。
小謝斐然歪著腦袋,與側趴著的小顧寒面對面,她盯著那張臉看了許久,似乎越看越滿意,禁不住伸手戳了兩下。
小顧寒沉不住氣了,他睜開眼睛坐直了問:“還有事嗎?”
小謝斐然搖搖頭。
小顧寒:“那你可以走了。”
小謝斐然把準備的表白禮物推到他面前,問:“那你是有意見還是沒有意見?”
小顧寒:“我沒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小謝斐然:“那我先排個隊?!?p> 小顧寒:“……”
十六歲……二十六歲,十年的光陰。如此鮮活的兩個人,重復著昨日的故事。
謝斐然問顧寒:“你覺得他們會在一起嗎?”
顧寒心里悶悶的,腦子不聽使喚,根本沒聽到謝斐然說話。
小謝斐然天真的笑臉近在眼前,幽靈謝斐然愣愣地看著,繼續(xù)說:“你也覺得他們不會在一起吧?!?p> 一場夢,無論開心與否,遲早要醒來。
夢醒的謝斐然無精打采的,小謝斐然沒等到小顧寒的回答,她也一樣。
莫名其妙夢境仿佛某一種預兆,她身上的活力被一陣沒來由的感傷吞沒了,整個人陷入游離的狀態(tài)。
但她每天照常上下班,看著與平時沒什么兩樣,只是在看見顧寒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這種狀態(tài)就被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她非但不躲著顧寒,看見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好像眼里從來沒有這個人。
郭小胖被叫到顧寒辦公室,他雖然不怕顧寒了,但還是第一次被叫進辦公室,心里難免有點緊張。
他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放著,眼神四處飄,就是不敢正眼看自家老板。
顧寒最近莫名被忽視,忽視他的人還闖進他夢里說一些奇怪的話,神情活像滿心討主人歡心卻被主人嫌棄的小狗。
對此種種,顧寒得出一個結論——謝斐然有喜歡的人,而且表白失敗了。
這個真實性待考察的結論困擾他好幾天,終于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弄清楚。
他看了眼郭小胖,問:“你和謝斐然很熟?”
郭小胖冥思苦想也不知道顧寒怎么會找他,聽他這么一問,他還是想不通。
顧寒不等他回答,繼續(xù)問:“她最近奇奇怪怪的,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郭小胖恍然大悟,原來領導是關心下屬來著。
他撓了撓頭,心想:然然姐最近怎么了嗎?她不是和往常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該樂樂,挺好的呀。
郭小胖不知道顧寒是從哪里看出謝斐然奇奇怪怪的,反正他是一點沒看出來……
想了半天,得出的答案一樣,郭小胖不知道領導想聽到什么樣的答案,他也不會瞎謅,老老實實答:“她挺好挺正常的啊,準時上下班,不遲到不早退……”
顧寒覺得自己多余問了,他罷罷手打斷說:“行了,你可以走了。”
顧寒沒有得到答案,工作時一直有意無意抬頭看向謝斐然那里,她一臉木然看著電腦屏幕,像一臺自動化機器人忙著手頭的事情。
眼看著下班了,見謝斐然起身,顧寒也起身走了出去。
他走在謝斐然后面,偶爾又走到她前面,甚至在她眼前跟進電梯……
郭小胖與謝斐然一起走的,他早就注意到自家老板的奇怪舉動。想起方才的問話,他覺得奇奇怪怪的另有其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