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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年追思錄

第九章 初入社會,養(yǎng)家糊口

暮年追思錄 振鴻 2569 2021-06-26 09:33:23

  那年九月,高三年級剛一開學(xué),我就寫了退學(xué)申請交給了班主任周老師,理由是家庭生活困難,交不起學(xué)費。這件事情我經(jīng)過反復(fù)考慮,夜不能寐,輾轉(zhuǎn)反側(cè),最后還是一不做、二不休,決意退學(xué)。

  因為我實在受不了“失戀”的痛苦,那種失魂落魄、悵惘若失的感覺終日糾纏著我,令我艱于呼吸視聽,使我整日昏昏噩噩地活著,對一切都意懶心慵,書我是念不下去了。更何況為了一家人能填飽肚子,我?guī)缀趺刻於家潞坪?、揀海菜,有時在海上折騰到半夜三更,直至筋疲力盡才能回家睡覺。

  或有時到郊外野坡里“倒地瓜”(即在田地里刨拾田主遺漏在地里的地瓜)、剜野菜、采樹葉,唯其如此我一家十口人才能勉強(qiáng)維持起碼的溫飽,這種疲于奔命的生活使我根本沒有時間學(xué)習(xí),我日復(fù)一日地愈加感到心灰意冷、心不在焉。

  什么理想、什么抱負(fù),我的夢,我的曾經(jīng)一如普希金式的、波爾金諾的秋天般的金黃色的夢,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無論是歌德、席勒,還是拜倫、雪萊;無論是莎士比亞還是貝多芬,托爾斯泰還是巴爾扎克都被我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仿佛從天上的文學(xué)音樂的藝術(shù)殿堂里墮回了人間,從虛幻的陰影走了出來。理智告訴我,今后我必須腳踏實地,從虛幻的陰影下走出來,腳踏實地,面對對這冰冷而又嚴(yán)酷的人生。

  吃飽肚子是我家目前的當(dāng)務(wù)之急,我必須找到一份工作,每月能掙到現(xiàn)錢,能與父親和姐姐一樣養(yǎng)家糊口,才是我責(zé)無旁貸的義務(wù)和責(zé)任,唯其如此我也才能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

  我想起了童年時代受盡苦難的高爾基,想起了他寫的《童年》《我的大學(xué)》和《在人間》三部曲,它催我反省、催我自新、催我奮進(jìn)。我終于從苦悶、彷徨中走了出來,毅然決然地退了學(xué)。于休閑在家的那段日子里,我每天到大海里撈取海帶、海菜,或到田間地頭“倒地瓜”、到野坡里剜野菜等。

  然而,到頭來我還是離不開我一向視為是珍寶的書籍,在我干完了我每天必須干的活計后,在剩下的閑暇時間里我就拼命地閱讀能找到的任何書籍,尤其是那些西方的經(jīng)典名著,更是我如饑似渴、先睹為快的上品。我與書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運,我曾為德伯家苔絲的悲慘遭遇一掬同情之淚;為嘉莉妹妹的顛沛流離痛苦流涕;為約翰·克利斯朵夫歷經(jīng)磨難,而最終功成名就的故事?lián)艄?jié)稱嘆。

  無論是羅密歐與朱麗葉,還是黑人統(tǒng)帥奧賽羅都曾經(jīng)使我廢寢忘食,手不釋卷,還有敦厚淳樸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安吉堡的磨工,受盡苦難的戴維·科波菲爾,還有美麗動人的上尉的女兒也都曾是我精神上的良師益友。

  在那段百無聊賴、渾渾噩噩的日子里,幸虧有這些書中的人物與我為伴,我才不至于過于孤獨和寂寞,是他們陪我度過了我生命中最難熬的歲月和無數(shù)個長夜難明的夜晚。

  在那些郁悶的日子里,我總是借助于音樂來遣愁索笑,通過我家里的那臺破舊的老式傳統(tǒng)留聲機(jī),聆聽那些頗具舊時風(fēng)味或異國情調(diào)的老唱片黃連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聊度時日。

  德國大古典音樂家貝多芬馳名世界的鋼琴協(xié)奏曲《命運交響曲》是我百聽不厭的樂曲之一,至于二十世紀(jì)三十年代,以“金嗓子”著稱的周璇所演唱的《天涯歌女》和《漁光曲》等令人凄然淚下的哀婉動人、纏綿悱惻的小調(diào)更是我喜愛的曲目。

  感謝上帝對我的垂憐,我的命運終于有了轉(zhuǎn)機(jī),還記得那是一個冬天,是11月1日,我被中國紡織品進(jìn)出口公司SD省分公司招工到了沙嶺莊倉庫,當(dāng)了一名倉庫合同工,工資是每天一元伍角錢,月工資大約三十九元左右,這在當(dāng)時的工薪階層的就已經(jīng)算是高薪了。

  對這份來之不易不易的工作,我欣喜若狂。盡管這不過是一個出賣氣力的活計,但較之閑居在家、無所事事、流落街頭,整日與一幫子閑漢為伍、群居終日、言不及義,間或不慎與鼠竊狗偷、雞鳴狗盜之輩朋比為奸,同流合污而后悔之晚矣的日子強(qiáng)似百倍了。

  上班的第一天,我與同時被紡織品進(jìn)出口公司招工進(jìn)來的其它四位新工友一起乘火車來到了沙嶺莊倉庫。倉庫坐落在一座被人們稱為孤山的山巒腳下,環(huán)境清幽,周圍群山起伏,湖光山色,水軟山溫,煙水銷魂,紅外風(fēng)嬌日暖,翠邊水秀山明。

  這里桃夭李艷,芳草萋萋,抬眼望去,一派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進(jìn)了倉庫的大門后,我們一行五人徑直邁進(jìn)倉庫辦公室,接待我們的是一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聽辦公室其它工作人員介紹,此人姓趙,名常山;是這里的最高領(lǐng)導(dǎo)——倉庫主任。

  正當(dāng)趙主任喋喋不休地為我們這幾位新來的合同工介紹庫內(nèi)情況及工作任務(wù)時,掛在辦公室門口墻上的一個大生鐵鐘被值班人員敲響了,隨即一群大嫚[1]小媳婦一擁而入地進(jìn)了辦公室;原來此時此刻已經(jīng)到了工作間歇時間。

  [1]大曼,即為山東青島方言姑娘,小姐之意。源于與青島被德國占領(lǐng)時,德軍逼迫青島人學(xué)德語。所以德語“damen”這個詞就逐漸演變?yōu)榱舜舐?p>  倉庫的工作條列規(guī)定,每天上下午各有一刻鐘的間歇時間,在這一刻鐘的時間內(nèi),工人們可以走出倉庫,到休息室或辦公室稍事休息。有煙癮的男性職工可以在這短暫的十幾分鐘的休息時間內(nèi)過過煙癮,或到戶外吸收一下新鮮空氣。

  那些褪盡鉛華,反撲歸真的少女們,盡管布裙荊釵,素面朝天;身著色彩單調(diào)又不合體的粗陋工作服,但依然個個顏丹鬢綠,光彩照人。那些小女子個個娉婷嫻雅,或歌或笑,香盈一室,使人在朦朧中有身處云階月地之感。

  其中,有一位名叫臧玉靈的少女,年齡不過十七、八歲,更是長得雪胎梅骨、冷韻幽香,一雙脈脈含情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動著,一如夜空中亮晶晶的星星。端的是一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的摸樣,而其削肩細(xì)腰,長挑身材,亭亭玉立,豐神異彩的風(fēng)姿自有一種勾魂攝魄的力量;使見到她的男子不禁心頭小鹿亂撞。她那不施粉黛,遺華反質(zhì)后的面龐是那么清純可愛,嫵媚動人。

  玉靈是沙嶺莊倉庫的一枝花,一枝人人都想采摘的帶刺的玫瑰花,但她秋月寒江,體態(tài)嬌如春柳,精神凜若冰霜。那些心懷叵測的好色之徒對玉英的美色只能可望而不可及,雖饞涎欲滴,卻又無可奈何,惟仰天長嘯而已。

  在剛來沙嶺莊絲綢倉庫之初,我們五個新來合同工的工作無非是在倉庫里搬搬拿拿,扛扛抬抬;整日與裝綢緞布匹的箱子與大大小小的麻袋布包打交道,干的全是一些不用腦子的體力活;一些任何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的人都能干的粗活。這是一種耗費人的體力、消磨人的意志的工作,對此我毫無興趣可言。

  我每天都在苦度歲月,在高大寒冷的庫房里蹉跎著我的青春,無時無刻不在抱怨命運之神對我的不公,常有一種馮唐易老,李廣難封之感籠罩在我的心頭,而且揮之不去;又仿佛總是進(jìn)退維谷,冰炭在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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