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玲瓏在永嘉鎮(zhèn)玩了兩日,總算回過神來,她困惑地問柳川:“柳大哥,咱們來永嘉鎮(zhèn)是干啥的?”
柳川被她問到這種直擊靈魂的問題,深思一瞬,道:“不知道,一切聽主子安排?!?p> 白夢來看兩只呆頭鵝竊竊私語,氣不打一處來,道:“指望你倆辦事,咱們金膳齋都得休業(yè)關(guān)門了!”
玲瓏訕訕一笑,道:“聽白老板的意思,你這邊是有進(jìn)展?”
“自然?!卑讐魜磙恿宿永C滿祥云白月的袖口,沉聲道,“這兩日,我尋人打聽過,鐘記布坊的高嬤嬤乃是府中老管事之妻,是府中待了三四十載的老人了。”
玲瓏不懂其中關(guān)竅,追問:“這又如何?既然是老人,不就說明她了解鐘家的事,說出的話更可信嗎?”
白夢來斜了一眼玲瓏,道:“你此前也在曹家待過,你來說說那些高門大院的下人平日里是如何待人處世的?”
玲瓏細(xì)細(xì)琢磨一番,道:“大戶人家的下人都挺拘謹(jǐn)?shù)?,生怕自己濁口臭舌戳了哪個主子的肺管子,因此鮮少開口講話,在主子面前也不敢打鬧閑侃。我當(dāng)時怕被鐘姨娘趕出慧珠院,也很少和人攀談,一面兒只做自己手上的掃灑事?!?p> “這就對了?!?p> “怎么就對了?”玲瓏的腦子還是沒能繞過彎來,呆呆地望著白夢來。
見她困惑,一副有求于人的模樣,白夢來莫名心情大好。
他大發(fā)慈悲點(diǎn)化她,道:“鐘家也是荊州的富戶,布坊生意做得大,就連在皇城也聽過他家的招牌。越是生意大的商戶,越發(fā)重規(guī)矩,生怕被人瞧著一身銅臭味,看輕了去。這樣的人家里七七八八的規(guī)矩,比起皇城曹家那是不遑多讓。因此,高嬤嬤都是腌浸陰司家宅里的老人精了,又怎會犯酒后胡言亂語編排主子家的錯呢?”
這樣一想,倒把玲瓏和柳川嚇得面面相覷。
柳川問:“那主子的意思是?”
白夢來冷冷道:“自然是有上頭的人授意,這才敢酒后亂語,將主子家是被狐妖夫人克死的事兒說出去?!?p> 玲瓏覺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她舔了舔下唇,道:“確實(shí)是這樣……只是這番話全是咱們的猜測,可有依據(jù)能佐證?”
“依據(jù)么……”白夢來勢在必得地笑,“可不就是事在人為嗎?尋一尋高嬤嬤,逼得她開口,不就真相大白了?”
白夢來一笑百草枯,絕無好事。
玲瓏覺得他怪滲人的,摸了摸起了白毛尖兒的脖頸,聽他后頭的差遣。
白夢來指派柳川去高嬤嬤的娘家蹲點(diǎn),這幾日高嬤嬤她娘去世了,正在家中辦白事呢,保不準(zhǔn)能尋到和她講話的機(jī)會。
而玲瓏則跟在白夢來身后,和他一道去了永嘉鎮(zhèn)縣令府衙,讓小吏通報師爺,和他要了一卷《永嘉鎮(zhèn)志》。
玲瓏見白夢來和師爺稱兄道弟,很是奇怪,私底下問:“白老板,你在永嘉鎮(zhèn)上有親戚?”
“沒有?!卑讐魜淼馈?p> 玲瓏撓了撓頭,問:“那衙門的師爺怎就和你稱兄道弟的?”
白夢來嗤笑一聲,道:“不過是知曉這師爺平日里慣愛作威作福,上酒樓吃酒又付不出銀子。見他拿官威壓人也不中用,因此上前去解了圍,宴請他吃了一頓。酒囊飯袋的人,用點(diǎn)錢財就能套近乎,可不好用?一桌價值一兩的宴席,只需他拿個地方志來換,是他賺了。”
聞言,玲瓏不免感慨:“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錢真是萬能之物?!?p> “可不?”白夢來涼薄地道,“這世間能讓人變鬼的,不是權(quán),就是錢了。”
兩人感慨了幾句,在街上隨意尋了個茶樓坐下歇歇腳。
能被白夢來看上的茶樓,自然也是有些門道在里頭。
茶樓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二樓的烏木回廊外頭覆了繡紋繁復(fù)的帷幕,竟是知曉為客人們避風(fēng)用的,掌柜家心思巧妙得緊。
玲瓏隨侍白夢來入茶樓,里頭燒了火爐,整棟樓都暖融融的,腳底下又鋪了一層氈毯,落足之處,微微下陷,好似踏在云端。
在這般冷的時季里,還有這樣舒適的去處,怪道這棟茶樓里全是身著綺羅綢緞的達(dá)官貴人,合該生意鼎盛。
見玲瓏東看西看,沒見過世面的模樣,白夢來覺得好笑,道:“比起跟柳川去刺探高嬤嬤行蹤,是否還是跟了我到處吃喝要好?”
白夢來聊起晨時的事來。
那時,白夢來派柳川蟄伏于高嬤嬤娘家附近打探消息,玲瓏也想一同前往。
白夢來怕兩人湊一塊兒玩鬧,唐突了旁人,暴露行蹤,因此假借“護(hù)他周全”的命令,執(zhí)意要將玲瓏帶在身側(cè)。
玲瓏起先還老大不愿意,如今跟著白夢來吃香喝辣,又開懷了起來。
她羞赧一笑,道:“確實(shí),跟著白老板出門,吃穿用度總是好的。”
白夢來見她有眼力見兒,這回倒不嗆她了。
白夢來和掌柜家訂了一間廂房,又問起有沒有姑娘家愛吃的點(diǎn)心。
白夢來出口闊綽,茶樓里的人自是滿心滿意招待:“有的,兩位上房里小坐片刻,我拿點(diǎn)心譜子過來給您瞧瞧?!?p> 兩人在廂房里坐定,玲瓏接過點(diǎn)心譜子,納罕地道:“噯?這砂糖冰雪冷元子還有逃暑不是夏季吃食嗎?怎么如今快隆冬天了,還上這些冰涼點(diǎn)心?”
幫著記錄貴客點(diǎn)菜的侍女解釋:“小姐有所不知,咱們錦繡茶樓里燒了地龍,好比三伏天,又因地制宜,借了冬日雪霜,制清風(fēng)飯與清涼飲來,可不心思巧妙?”
“這倒是?!绷岘嚊]話說,點(diǎn)了份奶乳冷元子。
待侍女走后,她同白夢來道:“這店家可真聰明。”
白夢來微微一笑:“何解?”
玲瓏眨了眨眼睛,說:“若是夏日用冰,開銷多大,尋常人家莫說有個冰山擺房中消暑了,就是冰飲也是鮮少吃的著??蛇@冬日就不一樣了,燒炭燒柴總比買冰要便宜,還能取雪山的冰塊來制甜點(diǎn),平日里吃不著的,如今都吃著了。樓里還熱乎一團(tuán),全然不會凍肚子,可不就是精明?”
白夢來聽她專心致志地說,只笑不語,算是嘉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