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揉揉就好了
屋外灰蒙蒙的,一層玻璃把這處隔成兩個世界,城北的咖啡館里歌曲悠揚(yáng)——
“基本的人員已經(jīng)找齊了,就差資金方面,你可以考慮一下。不急,我們打算過完年再開始申報?!?p> 楚然認(rèn)真聽完桌對面的人講述,靜默著思考一會兒后,由衷地感謝道:“好,謝謝你了競?cè)f端,無論我加不加入都謝謝你的邀請?!?p> “沒事,反正剛好你在愁這方面的事情。我…我也挺想能跟你一起工作的?!蹦侨藫蠐虾竽X勺,臉上竟現(xiàn)出一絲羞澀。
之后兩人又閑談了一些輕松的話題,畢業(yè)后就未曾謀面的他們,在那間有著歷史年代感家具和爬滿翠綠藤蔓的咖啡館里坐了很長時間。
……
揮手告別仍一頭渣男錫紙燙發(fā)型的競?cè)f端,楚然在街上隨意地溜達(dá)起來。
城北她沒怎么來過,對于以前住東邊、現(xiàn)在住西邊的楚然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
而走到一個商場門口,她突然想起敖圣允在這座城市買的公寓就在城北,隨即打電話叫人出來陪自己逛逛。
電話剛掛斷,天空居然開始飄雨了,不順,大得能卷落綠葉的狂風(fēng)昭示了這點。
肆虐的雨點打在頭頂,她選擇去敖圣允家躲躲。
“你沒傘怎么不叫我去接你!太脆弱了,你看看,燙得嚇人?!?p> 一踏進(jìn)門楚然就被兇了,敖圣允的手摸上她額頭,額頭滾燙手腳卻冰涼,再不洗個澡熱和一下接下來就該發(fā)高燒,去醫(yī)院吊水了。
敖圣允催她去了浴室,秉持著‘寧愿熱死不要冷死’的原則,從衣柜里最底層找出一件毛茸茸的男士睡衣給她。
“你就是要謀殺我!”楚然極力推拒那套看著就能熱‘死’人的睡衣。
“讓你穿就穿?!卑绞ピ孰y得強(qiáng)勢了一回,并且讓出了自己的床給她睡。
“不必吧……”話沒說完,楚然就陷進(jìn)娃娃堆里。
敖圣允的床上堆滿了之前她與他一起去電玩城抓到的布偶娃娃。
給人兒蓋上被子,看出楚然無聊的心緒,敖圣允坐上床,就靠在床邊沿打游戲。
不出預(yù)料,楚然被游戲音效所吸引,她偏頭在敖圣允旁邊看著,還時不時問一些細(xì)密白癡的問題。
敖圣允耐心地教著,稱得上一位負(fù)責(zé)的老師。
可楚然終究是對游戲沒有太大興趣,看了兩三局后便隱約有瞌睡蟲上身,斜倚著床頭漸漸沉睡過去。
窗外的雨還在下,給天地掛上寬大的珠簾,砸向地面的粒粒銀花如在演奏樂曲,時間難得的慢了下來。
……
凜顏來時,敖圣允也靠在床頭睡著了,門鈴和砸門聲響了不知道多少遍,敖圣允才悠悠轉(zhuǎn)醒,打著哈欠去開門。
女孩走到哪兒都匯報一下的習(xí)慣,倒是方便了凜顏找人。
凜顏被領(lǐng)到敖圣允臥室時楚然還睡得昏沉,那一身西服衣肩上被濺了不少水漬的人心里怒氣漸漸累積。
“你剛才睡的哪兒?”男人臭著臉問還在打哈氣的敖圣允。
“???”敖圣允一時之間被問得懵圈,才清醒的腦袋跟糊了層漿糊沒什么區(qū)別。
“你剛睡醒吧,我問你剛睡的哪兒?”
發(fā)現(xiàn)凜顏一直盯著床角自己剛坐過的那片皺巴巴的被子,敖圣允便意識到他誤會了:“沒有……”
沒有多聽敖圣允的解釋,凜顏跨步上前一把掀開楚然蓋的被子,就吼了一句:“起來!”
……
……
幾乎是被掐著手腕拽回家的楚然,面臨凜顏的質(zhì)問時只感到無力。
雨水敲在窗上水花四濺——
“楚然我問你,你到底是誰的女朋友?”男人脫下了打濕的大衣,解開領(lǐng)口的第一顆扣子。
“為什么問這么奇怪的問題?!?p> “我在問你,你給我好好回答。”
“我當(dāng)然是你的了?!庇直粍C顏瞪著那雙眼睛怒視的楚然,悠悠回答。
“那你為什么在我找你的時候不在,一直跟別人跑來跑去。很多次了,上次你喝醉我回來也是……”他驟然間上前大手束縛住女孩的雙臂,強(qiáng)制她看著自己。
“因為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也不在!”不等凜顏再多羅列更多的事件,楚然猛然打落眼前人的手。
吼完那一句話,楚然驟然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氣,慢慢蹲坐在地上。
“我會累,會有需要蜷縮起身子、最脆弱的時候,那時候我需要你的保護(hù)、陪伴,但你不在?!?p> 好似每次他倆的爭吵都離不開雷雨的伴奏,屋外陰冷的風(fēng)簌簌地嚎叫著。
凜顏被女孩的話噎住,轉(zhuǎn)頭深呼吸一陣后,似妥協(xié),他出聲道:“好,那我不怪你,你現(xiàn)在起跟他斷絕來往?!?p> 看見楚然倔強(qiáng)的表情,他心霍地顫了一下,立即又大聲命令一遍:
“跟他斷了!聽見沒有,現(xiàn)在刪。”
男人的眼神總是那么暴戾,楚然梗著脖子抽噎。
女孩沒有作答。
凜顏卻隨即放出更惡劣的話:“有時候我真懷疑,我是不是該放你跟他談場戀愛,你才知道到底誰是最適合你的那個?!?p> 他是籠中困獸,狠戾的脾性在父親去世后顯現(xiàn)得尤為明顯,即便習(xí)慣了孤寂的世界,他也曾悄悄盼望過那束光照到自己身上,而太陽歸屬了自己就沒有遠(yuǎn)去的道理。
在凜顏心里,楚然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凡事求兩遍幾乎都會答應(yīng)。
所以有時她越妥協(xié),就越會讓人想得寸進(jìn)尺。想要做些更過分的事。
但這次,她為什么不答應(yīng)了……
女孩的淚水像一顆一顆的玻璃珠子,砸得響脆。
“我跟他并沒有什么,你為什么要胡亂猜忌?”
“那你說,我聽你解釋。”
比解釋的話來得更早的是楚然慘恨的目光:“你都已經(jīng)懷疑了,罪名便已敲定。凜顏,你還要我怎么解釋?我說我穿他衣服只是因為淋了雨,在他床上只是因為發(fā)燒不舒服,睡著只是因為突然困了,你信嗎!”
楚然氣急地躍起身用力揪住凜顏胸口的衣服,拉扯間不小心撞到了頭,‘咚’的一聲。
凜顏愣住了,而楚然突然間也不想再爭執(zhí)些什么了。
那一剎那,其實最強(qiáng)烈的不是痛感,她只想跑出門去淋身雨,淋成落湯雞也好,高燒不退也好,她想躲起來,躲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地方,爭吵真的好累。
楚然放下捂著額頭的手,朝凜顏說“我走了”。還沒有邁出第一步,她立刻就被他拉回懷里,凜顏緊緊地、竭盡全力地抱著她,手臂止不住地在抖。
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顫意,他說:“我揉揉、我揉揉,不疼了不疼了,揉揉就好了,沒事沒事……”
那是第一次,楚然看見凜顏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全部滴落在楚然的臉上。
就好像,他這么個暴戾的大男人——也怕了。
怕什么呢……
窗外的雨由中驟然轉(zhuǎn)大,像瓢潑、像傾盆,噼里啪啦地?fù)P在玻璃窗上,兇狠得嚇人。
這一年楚然25歲,而這場雨比楚然二十五年里的任何一場雨都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