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竹馬相認
沈盼接過碗,喝了一口,平靜地說道,“無妨,不是公子的錯?!苯又謫柕?,“離開書院后,公子有何打算?”
鄭周暫時也沒什么想法,便道,“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出路的?!弊约阂粋€大男人,正值壯年,身無殘疾,有手有腳有學(xué)識,總不至于會被餓死。
沈盼身體尚未痊愈,次日一早便隨鄭周一同搬去了鄭家的老宅子,年久失修,宅子看起來是有些破舊,但總還能住人,地方也不算小,看起來鄭家祖上還是有些家產(chǎn)的。
鄭周將行李放在院子中間,不好意思地向沈盼說道,“這里是有些破舊,不過收拾一下倒還可住人,委屈姑娘了。”
沈盼微微笑道,“依我如今的境遇,能有此安身之所,都要多謝公子,又怎么會委屈呢?再說這里比我在平縣的茅草屋好上十倍不止,公子無需妄自菲薄?!?p> 沈盼是個鄉(xiāng)野郎中,鄭周此前也聽秦鵬提起過,便安下心,徑直去清掃了。沈盼也想幫忙,但被鄭周以病體不宜過多勞累為由拒絕了。
沈盼就一個人擦了擦院子里的石凳,坐下來看著,石凳旁邊種了棵銀杏樹,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樹上已經(jīng)結(jié)果,一朵朵綠色的傘葉在枝頭舒展,黃綠色的圓果簇擁著,別有一番意境。
鄭周打掃完房間,出來打算清掃庭院時就看到沈盼正抬頭看著銀杏樹出神,便走上前去說道,“風(fēng)韻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桔可為奴。誰憐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p> 沈盼收回目光,轉(zhuǎn)頭看向鄭周,鄭周接著說道,“銀杏外表樸實、品質(zhì)高雅,堅貞高潔的精神令人欽佩,即使深陷圇圄,也能堅韌生長,我很喜歡這種頑強精神。我從姑娘身上,也看到了這種精神?!?p> 沈盼久久未語,好一會后才問道,“我們相識不過數(shù)日,期間我一直昏迷不醒,交談不過寥寥,公子又如何能看出我是什么樣的人?”
鄭周道,“話雖如此,但我還是能夠看出姑娘是個意志很強的人。若非如此,姑娘受那么重的傷,又受那么重的刺激,今日又怎么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里賞銀杏呢?”
沈盼聞言低下了頭,若是意志強烈,又怎么會控制不住自己殺人呢?經(jīng)過這么多,沈盼現(xiàn)在已經(jīng)直到自己體內(nèi)還有著另一個自己,另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自己。
自醒來以后,那個小女孩喊著要為他爹報仇的畫面就在沈盼腦中揮之不去,沈盼永遠也忘不了她看自己的眼神。
鄭周見沈盼有些不對勁,便上前安慰道,“沈姑娘,人生于世,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難題,但只要有心,一切問題就都可以解決?!?p> 沈盼抬起頭茫然地問道,“真的都可以解決嗎?”
鄭周堅定地點了點頭,“真的!而且,我會幫你的?!?p> 沈盼疑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幫我?僅僅只是因為秦鵬這個朋友所托?”
鄭周笑著說道,“你想聽真話嗎?”
沈盼點點頭,鄭周接著說道,“不是,哪怕沒有秦兄,我也會好好照顧你?!币娚蚺我琅f面帶疑惑,鄭周接著提醒道,“你真的想不起來了?”說著伸出手夾住了自己的鼻子。
沈盼這才想了起來,“你!你是那個書呆子?。俊?p> 鄭周笑著點點頭,“我還以為你醒來就會認得我?!?p> 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的沈盼還不叫沈盼,而是杏林醫(yī)仙的女兒葛蕁,一個備受尊敬、寵愛、幸福成長的小女孩。
幼時的沈盼不愛讀書,只喜歡跟著娘親采藥、制藥、替人看病,因此總是逃課,拗不過書院先生的再三上門勸說,沈盼的母親就為沈盼找了位小先生來監(jiān)督她上學(xué),那個小先生就是鄭周。雖然年齡相仿,但和好動的沈盼不同,鄭周喜歡讀書,只有平靜讀書的時候,才能獲得屬于自己的快樂和愉悅。
那時沈盼總愛捉弄鄭周,呆呆的鄭周也沒什么心眼,次次都中招,卻從來沒去向書院的先生或者沈盼的母親告過狀。
早已被遺忘的往事重新涌上心頭,沈盼不由得有些感慨,幼時的自己原來是那樣活潑明朗的一個人,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那么放肆地笑過了,這就是世事無常吧。
沈盼收回思緒,看著鄭周問道,“都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你是怎么認出我來的?”
鄭周笑道,“很簡單啊,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p> 沈盼疑道,“真的?難道我的樣貌和小時候一樣嗎?”不應(yīng)該啊,不是有句俗語叫做“女大十八變”嗎?怎么會一點沒變呢?
但鄭周偏偏就回道,“真的,你和小時候一模一樣?!?p> 鄭周都這么確定地回答了,沈盼也不再多加糾結(jié),只是感慨道,“你也和以前一樣愛讀書,不過沒以前那么呆了,如今還當了教書先生……”說到這里沈盼突然想起來,他剛剛因為自己不能繼續(xù)留在書院教書了,便有些愧疚,“不能繼續(xù)留在書院,你心里一定很難受吧?”
沒想到鄭周卻毫不在意道,“不,不僅沒有難受,反而感覺得到了解脫,心中無比暢快。”
沈盼見鄭周不像是在安慰自己故意說假話,便疑惑道,“為什么?你不喜歡教書嗎?”
鄭周緩緩說道,“我喜歡讀書,也喜歡教書,更喜歡和學(xué)生交流,可是卻一點也不喜歡南湖書院。”說著看向沈盼問道,“你還記得易道易先生嗎?”
就是因為他才有這些事,沈盼當然記得。
鄭周接著說道,“其實不應(yīng)該稱呼他為先生。南湖書院的現(xiàn)任院長也性易,就是易公子的親生父親,書院的先生都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選拔、登記在冊的人,不說是學(xué)富五車,也是學(xué)識淵博。可那位易公子自小便不學(xué)無術(shù)、胸?zé)o點墨,只因他父親是書院的院長,便也登記在冊,占了一個先生的名額,這樣的事并不是個例,所以書院里真正有學(xué)識可以授課的人,少之又少,偏偏這些人又最沒什么話語權(quán),長此以往,書院早就不是書院了,我又怎么會想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