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貞不知道他為何對自己如此感興趣?
至于背后目的,她不太想去深究。而且,她正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去帶個消息出去。
韋世善見她身在牢獄之中,依舊沒有淡然自然,這份心性和定力可不是尋常女子有之,果然是個奇女子啊!
“在下韋世善,不知可否進去一敘?”
白素貞點了點頭道:“韋郎君請!”
韋世善今日前來特地換了一身衣服,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的干凈明亮,給人的感覺特別的舒服。
“不知韋郎君為何如此待我?”白素貞開門見山。
韋世善也是個爽快人,實話實說:“不瞞白藥仙,在銀鉤賭坊和西來酒館,在下對你一見如故。所以聽聞你入獄后便立即托人打點了關系,委實不想你在這獄中受到任何皮肉之苦。”
白素貞?zhàn)堄幸馕洞蛄科鹚?,若從面相來看,是個讓人感到舒服,而且愿意結交的人。
但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就涉及到最核心的問題,人性善惡。
善意可以偽裝,其背后是精心布局的惡意。惡意也可以偽裝,其背后是良苦用心的善意。
白素貞雖經歷許多,但卻始終不得要領,沒有真正勘破其中道理。
這會,她突然靈機一動,自己悟不透的問題,或許可以從別人那里得到啟發(fā)。
“孟子說,人之初,性本善。而荀子又論,人之初,性本惡。世人,是善,還是惡,不知韋郎君如何看?”
韋世善微微一怔,沒想到她問了這么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不過佳人面前,又豈能退縮,硬著頭皮道:“我爹給我取名世善,是希望我這一生從善如流,而不是心地善良。一個善,有兩個意思。所以,若要真正了解兩大圣人的觀點,前提是要區(qū)分何為性?”
白素貞沉吟片刻,道:“說來聽聽!”
韋世善干咳兩聲,繼續(xù)道:“在某看來,孟子所論性,是本質,也叫本性,也叫天性。而荀子所論性,是脾氣,也叫習性,也叫習慣??鬃釉?,性相近也,習相遠也。也就是說,人的本性都是純真的,但是習性的差別很大。如此,便能解釋兩大圣人的觀點其實并不沖突,反而是相得益彰。只不過,后人為了獨樹一幟,便人為強化了善惡對立,更是有了門戶之見?!?p> 白素貞眼中閃過精光,頓時有種醍醐灌頂之感。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琢磨性善、性惡之論,但始終理不出頭緒來。
不曾想,韋世善的這番言論讓她茅塞頓開,心中豁然開朗。
“還有一事,還請韋郎君幫忙?!卑姿刎懶÷暤?。
韋世善沒想到自己一番言論竟然引起她對自己的好感,直接拜托他幫忙,這簡直出乎意料啊。
看來,多讀書還是對的,關鍵時刻可以提升自己儒雅的形象。
“白藥仙請說,某自當竭盡所能?!?p> “韋郎君應該知道我為何入獄?”
韋世善如實道:“某已經打聽清楚了。白藥仙擁有菩薩心腸,又豈會做出這樣傷天害理之事,定是他人誣陷。不過,此事某也無能無力,明日刺史大人那邊就要開堂問審?!?p> 白素貞淡定道:“請韋郎君傳個消息,人多半還在朝陽寺里?!闭f完,白素貞又從懷里拿出一片槐樹葉子遞給了他。
韋世善心中一驚,接過槐樹葉子,沉吟良久,道:“此事當真不與白藥仙有關?”
白素貞知道他的意思,神色認真道:“非人所為,路過而已!”
韋世善頓時明白了,繃緊的臉上瞬間綻放了花朵,笑道:“某明白了。這事交給我!”說完,便立即起身離開,不敢耽擱。
當天下午,便有捕快和中年道士一起前往朝陽寺。
中年道士手中拿著那一片槐樹葉,根據葉子上的妖氣,來到一棵老槐樹跟前,確定無疑道:“就是這里了?!?p> 領頭的捕快姓孫,名鳳勤,約摸四十來歲,做了二十多年的捕快。
孫鳳勤不知何故,問道:“仙長,確定就在這里?可這就是一棵老槐樹嘛?!?p> 中年道士沉聲道:“想不到這朝陽寺里竟然還藏匿著妖怪!依貧道之見,你們要找的人多半藏在這老槐樹之中?!?p> 孫鳳勤驚恐道:“仙長,那怎么辦呀?”
中年道士自信笑道:“有貧道在,諸位莫怕!”
說完,中年道士從腰間摸出一張黃色符箓,嘴中振振有詞道:“魔星惡鬼,古洞精靈,舉頭同視,俯首同聽。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騷擾為厲,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急急如律令!”
那道符紙飛出,化作一道金光,轟然炸開。
頓時,老槐樹被炸出一個大洞。中年道士祭出長劍,一個飛身,鉆了進去。
此時,蘇慕雨被那爆炸聲驚嚇的花容失色,奈何全身無力,動彈不得。
中年道士見地上躺著四具干尸,便知找對了地方,再抬頭望向木榻上的那個女妖怪,吞咽了幾下口水,道:“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蘇慕雨嫣然一笑,擠出最后一絲力氣道:“仙長,您來了!”
中年道士一雙小眼睛,盯著蘇慕雨曼妙身軀看個不停。
“只要仙長不殺我,奴家束手就擒,任憑仙長處置就是?!?p> 中年道士耐不住,上前來到木榻前,低頭凝視眼前這個尤物,顫巍巍道:“此話當真?”
“仙長,奴家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還不是您說的算?!?p> 中年道士嘿嘿笑道:“也對?!敝灰娝鰞傻婪?,右手掐訣,一道金光鎖住她的雙手,另外一道金光鎖住她的雙腳。
做完這些后,中年道士趕忙丟下手中的長劍,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
突然,中年道士“啊”的一聲慘叫,就見蘇慕雨面目猙獰,一根綠藤從他口中鉆入腹里,瘋狂吸食中年道士的精血。
不消片刻,中年道士精血被她吸盡,讓她恢復了一絲法力,然后掙脫兩道金光,裹起衣衫,迅速逃離。
孫鳳勤等人還在外面焦急等候,突然樹洞有一道陰風吹過,就見一道身影閃現而出,然后很快便消失了。
孫鳳勤暗道不妙,急忙帶頭沖了進去。
眾人進去一看,地上躺著五具干尸,有四具在地上,還有一具在木榻上,床上還散落著道士的袍服,還有床邊的長劍。
“孫大,仙長這是死了?”
孫鳳勤定了定神,環(huán)顧四周,見里面擺放著許多值錢的物品,頓時起了貪意,道:“弟兄們,仙長為救人,與妖怪殊死搏斗。哪知,妖怪厲害,道長不敵,死于妖怪之手?!?p> 眾兄弟聽聞,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既然是打斗,這里面必定是一片狼藉,擺放的物品也自然隨之毀壞。
“拿走值錢的,然后一把火燒了這里!”孫鳳勤下了一道命令。
眾兄弟急忙沖上去,各自挑選值錢的物品,至于地面上的四具干尸,就只是干尸,與他們何干。
一個時辰后,兩個捕快從外面搞來兩桶油,澆在事先準備好的干草和木柴上,然后一把火點燃,老槐樹頓時陷入火海之中。
“兄弟們,丑話說前頭。倘若有誰出了這里,在外亂嚼舌根,說漏了嘴,那就不要怪我老孫翻臉無情!”孫鳳勤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厲聲道。
眾人都拿了好處,自然群起響應。
當天晚上,白中天那邊便得到官府正式通告,兩個兒子及其仆從死于妖怪手中,并將四具干尸送到了白府。
白中天面如死灰,不敢相信。
即便是妖怪所為,那也是白素貞讓他們去的那里。所以白素貞不是殺人真兇,那也算是幫兇。但官府已經給了他正式通告,此案已經偵破,白素貞無罪釋放。這個結果,他即便不想接受,但無可奈何。
“白素貞,失子之痛,我要你加倍償還!”白中天心中怒吼道。
白素貞在趙志鵬的陪同下,走出監(jiān)牢。
牢房外,停著一輛馬車,綠珠站在馬車旁邊,焦急等待著。
“白藥仙!”韋世善不知何時冒了出來。
白素貞對他感觀不錯,抱拳笑道:“有勞韋兄了!”
聽到‘韋兄’二字,韋世善臉上笑開了花,喜道:“白兄,某在西來酒館備好了薄酒,為白兄接風洗塵?!?p> 白素貞嫣然笑道:“改日我請韋兄。今日實在多有不便,還請見諒!”
韋世善恍然大悟,暗道自己考慮不周,一個女子呆在牢房幾天,這出獄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洗澡,換件干凈衣衫,然后在睡個好覺。
“考慮不周,考慮不周。那我就靜候佳音。”
白素貞告拳,莞爾一笑道:“好。”
說完,白素貞徑直走到綠珠跟前,淡淡道:“走吧?!?p> 綠珠攙扶著她上了馬車,然后也鉆了進去。
韋世善目送馬車離去,眼中笑意依舊未減,心中充滿了期待。
清歡閣。
白素貞泡在浴桶中,微閉著雙眼,靜靜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方才李薛漁已經告知她,那躲在老槐樹里的妖怪殺死一個道士后便逃之夭夭,不知蹤跡。
如今刺史府那邊也已經下了懸賞令,誰能將真兇緝拿歸案,賞銀百兩。
“賞銀百兩?看來官府那邊就當個懸案來處置了。不過,這個蘇慕雨,還是有點不簡單?!卑姿刎懶闹锈獾馈?p> 只是,畫皮師跟蘇慕雨說的蜀郡城中將要大亂,到底是何意暫時不知。
但從現在情況來看,蘇慕雨逃離后應該會瘋狂殺人,吸食精血,增強法力,以抵御‘十香軟筋散’的毒性。
如果不是為了能讓自己洗去嫌疑,當時就應該直接殺之,哪里還會留下禍患。
一想到城中有人要死在蘇慕雨手中,白素貞還是于心不忍。
李薛漁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眉心,關切道:“素貞,你有心事?”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的心,過不去!”白素貞如實道。
李薛漁沉吟片刻,道:“想來那蘇慕雨定會再出來殺人,不如今晚我與素貞去城中尋她,將她除掉就是?!?p> 白素貞也正有此意,道:“老槐樹雖然被燒掉,但燒的不過是外在的,她一定還在朝陽寺。”
今夜,天上無月,朝陽寺一片漆黑。
蘇慕雨站在廢墟上,凄厲道:“你毀我家園,我殺你全家?!?
月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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