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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培養(yǎng)手冊

第十四章 君子之交

反派培養(yǎng)手冊 月芽與狗 4007 2021-07-23 13:45:43

  一案,一床,一張橫琴,一副畫卷。

  這便是朱提羨自己的主房。

  外人應(yīng)該很難想象權(quán)傾朝野手握重權(quán)的斬妖司主司屋中布置會如此簡單樸素。

  畢竟與朱提羨有所交往之人,大多會知此人極其追名逐利,不像是那種深藏功與名的淡雅之人。

  但朱提羨此時就是在這么一間樸素的小房中提筆臨摹。

  倒不相同與周堯每日必擠出時間臨摹大家書法,朱提羨已經(jīng)多年未提筆臨摹了。

  想當(dāng)初初入京城時還曾因一手《寒食帖》被主考官稱為書圣王慕之后繼有人,一晃多年過去,卻連提筆下頓挫都有些生疏。

  他嘆了口氣,放下筆,終究是無法靜下心來臨摹完整張?zhí)印?p>  將主司令交給宋尹其實是一個極其臨時的決定。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但當(dāng)時看著年輕人那雙眼睛,聽著年輕人說著“國士待之,國士報之”的言語,他仿佛一瞬間看到了很多年前初入京都的自己,熟悉而又模糊。

  他因此毫不猶豫的將那塊代表著斬妖司最高權(quán)柄的主司令交給了宋尹。

  朱提羨并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相反他向來是那種一步三算,步步為營的精明之人,未有充分的謀劃是絕不會先行動手。

  但這次他選擇了賭。

  “蒼蠅茍且算計伴生,不妨讓我賭一遭?!彼粗行┝什莸淖痔?,自顧自大笑了起來。

  “大人,潯陽王幼子周堯求見?!?p>  門外傳來小三的通報之聲。

  朱提羨將字帖收起,推開房門。

  月色一剎那入戶,有些許明亮晃眼。

  “與洵王向來沒有交情,周堯聽聞又與路南陽交情不淺,怎會深夜來訪?!别埵且运诔蒙系拿翡J嗅覺,也一時沒想明白周堯此行所欲。

  “大人,周公子已在大廳內(nèi)等候,只說有要事求見。”小三又在一旁補充道。

  朱提羨也沒有再多言,徑直走向大廳。

  此時明月高懸,朱府中人大多已入房早眠,因此朱提羨主仆二人來到大廳之時,大廳稍顯空曠,只有周堯二人一坐一立。

  周堯見到朱提羨從側(cè)邊而入大廳,當(dāng)即也是起身,主動走向朱提羨,執(zhí)晚輩禮。

  “殿下莫要客氣,深夜來訪,不是有何要事相商?!敝焯崃w雖說滿心疑惑,但還是像個極其熱心的長輩接見晚輩一般,語氣誠懇。

  “實不相瞞,周堯此次求見大人,是為見宋尹一面?!敝軋蜷_門見山,已不愿再繞彎子。

  他原些以為宋尹只是與王殿一事有所牽涉,那么他其他罪刑,諸如殘殺百姓,謀害修士什么的其實是在大武王朝的接受范圍內(nèi)的,若有權(quán)貴擔(dān)保,其實并不嚴(yán)重。

  畢竟本質(zhì)上修士與權(quán)貴就是擁有更高一等的特權(quán),哪怕周堯?qū)W于學(xué)宮,被教以就天下蒼生黎民于水火為己任,他仍會本能的以一種上位者的眼光覺得殘殺百姓并非罪不可恕,宋尹還能得救。

  可一旦以人族的身份下到禁獄中,基本是提前判了死刑,無非像大妖一般下到禁獄等待背后的權(quán)貴來贖回。

  因此當(dāng)周堯聽聞宋尹被下到禁獄中時才會火急火燎的趕來朱府,想要與朱提羨相商。

  “宋尹事關(guān)王殿至寶一事,殿下身為皇室中人,卷進此案中,恐怕不妥?!敝焯崃w也沒來的及思考周堯從何得知宋尹一事,又為何求見宋尹,當(dāng)下只是一番勸阻。

  京都各番勢力紛雜,皇室作為最重要的一極更是暗流洶涌,朱提羨本就放手一搏將事情交予宋尹所做,自然不愿再有人插手進來將水?dāng)嚨母臁?p>  “我僅以學(xué)宮學(xué)子周堯求見,而非王府周堯?!敝軋蛴中幸欢Y,誠懇而道。

  “殿下,你生長于王府富貴之家,應(yīng)該不會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所代表的東西吧。相見宋尹一事,還是莫提?!敝焯崃w也不在繞彎子,直接明了的拒絕。

  他其實一直想和王府這邊搭上線,但是洵王早已不問政事,大公子又毫無入仕之意,游戲人間。

  二公子周堯則是與路南陽交情不淺,想來是不會與自己深交。

  可現(xiàn)在周堯主動求見,照往常朱提羨肯定也是順?biāo)浦圪u一個人情。

  只是如今朱提羨本就不再算計,而是放手一搏,寄希望于宋尹之身,自然不會再因這種人情往來打亂自己計劃。

  “王殿至寶失竊恐非宋尹所為?!敝軋蛞姴荒苡媒磺閬泶蛲P(guān)系,只好試著從案件本身出發(fā),想要說服朱提羨,讓自己與宋尹相見。

  宋尹曾說自己記憶有失,周堯覺得這份卷宗會對他尋回記憶至關(guān)重要,當(dāng)然前提是他還在禁獄中好好活著。

  畢竟死了,可什么都沒了。

  “哦?殿下知道什么內(nèi)情嗎?”朱提羨裝作不甚在意的語調(diào)問道。

  他經(jīng)過多次試探與推論,再加上宋尹自己的部分坦白才得出現(xiàn)在的這個宋尹與王殿中的宋尹屬于一體分魂的結(jié)論。

  而現(xiàn)在一個明明應(yīng)該是局外人的周堯,卻是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出了接近真相的推論,這令朱提羨十分困惑。

  周堯心中暗給了自己一拳,默念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我與宋尹為故交,知道他不是能做出竊取王殿至寶一事之人?!?p>  朱提羨輕笑了聲,接過仆人小三低過的茶盞,輕輕泯了一口。

  “不知殿下何處相識,何時相識,斬妖司卷宗上為何無半點記錄?!?p>  周堯一時默然無言,他本就不愿說謊,如今問及何處相識,更是一時間晃神,答不上話。

  “殿下既不肯誠心相告,恕朱某也不能誠心相待?!敝焯崃w起身向周堯行了一禮,“夜色已晚,殿下還是早歸?!?p>  他放下茶盞,就要做出趕客姿態(tài)。

  周堯無可奈何,總不能將白玉京一事相托出吧。

  到時候可不僅是牽扯一洲之勢,而是人間界中仙道二層的高位存在盡皆涌出,在唯一一位已知一層境“上皇”不知生死,不知蹤跡的情況下,有關(guān)證道之所的消息必將引起軒然大波,千萬年來相對相安無事的四洲之地只怕是又要戰(zhàn)亂不堪。

  “打擾了,這邊告辭。”周堯行了一禮便轉(zhuǎn)身與晉瀾走出大廳。

  明月仍舊高懸,二人影子被拉的很長。

  周堯走在朱雀大街上,心中有些沮喪。

  自幼之時,其實想做成之事便是唾手可得。

  可無論在外人看來怎樣,之于周堯自己,總歸是缺乏一種安全感。

  他總是需要以不斷的努力,不斷的獲得他人的稱贊來填補那份缺失的安全感。

  這興許是因為生母已逝,興許是因為生在王府這等看似繁華實則涼薄之地。

  總歸是在心底深處缺乏一股安全感。

  此時求見朱提羨請求遭拒,便是令得周堯那份本就缺失的安全感愈發(fā)缺失。

  “世事總歸不能盡如人意。”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一聲。

  什么京都青年一輩第一人,大夫子門下入室學(xué)子,洵王幼子……

  這些稱號其實在真正那些身居高位之人眼中并不響亮。

  于他們眼中,不過是條仍在淺灘的蛟龍罷了,而他們自己卻早已翱翔九天。

  “還不夠,還不夠,實力不夠,權(quán)力不夠?!敝軋蛲禽喢髟?,抬手發(fā)誓,一字一頓“我周堯,必做天下第一人?!?p>  晉瀾在身旁默默看著自家殿下,像看著很久以前那個在生母墓前悲泣發(fā)誓的小孩。

  本是一片寂靜的月色下,忽地有馬蹄之聲響起。

  二人一同扭頭,見一輛馬車迎面駛來。

  馬車四面絲綢裝裹,鑲金嵌寶得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使人無法覺察這般華麗。

  若說這條朱雀大街上有這般華貴馬車,周堯倒也并不疑惑,畢竟這是權(quán)貴聚集之地。

  只是那駕車的車夫身上穿著件斬妖司的飛鷹服,屬實令他有些困惑。

  斬妖司辦案向來以隱秘與果決為風(fēng)格,怎么會架著這種華貴馬車招搖過世。

  不過周堯也不愿多想,當(dāng)即讓出主道,從大街一側(cè)緩緩而行。

  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滴落般滑過朱雀大街上晶瑩的漢白玉,倒影著皎潔明月與滴滴答答的車輪。

  周堯有些感慨,將長袖攏起,長嘆一聲,“世風(fēng)日下,斬妖司已不再是從前的斬妖司了。”

  “周兄何以見得?”

  華貴馬車忽地在路邊停下,鑲金嵌寶得窗牖被打開,有一人攏起縐紗探出頭來。

  周堯見到那人后原地愣神,良久后才暢快大笑喊了一聲“宋兄”。

  宋尹也同樣報以大笑,而后從馬車上下來。

  原些陸禹等人是說要步行到離城東最近的客棧,宋尹一聽當(dāng)然立即不干。

  當(dāng)即與他們分析了一通時間成本,最終說服他們從斬妖司司庫中取出了這輛華貴馬車,再搭配上一匹有妖獸血脈的純良寶馬。

  一路上宋尹主動撞了不少公子哥,大多數(shù)瞧見斬妖司的旗幟都有苦說不出,只能在心里暗罵幾句。

  當(dāng)然宋尹分寸把握的相當(dāng)?shù)卯?dāng),最多也只是濺濺公子哥一攤水嘖,也沒有當(dāng)真往人臉上沖撞。

  畢竟宋尹只是想反向刷一把聲譽值,可沒真想把人得罪完。

  當(dāng)然要進入朱雀大街的時候李雙行坐不住了,執(zhí)意要自己來架馬車。

  宋尹無可奈何,只能老老實實的往里面坐。

  靠著主動往些公子哥身上撞,這一路上已經(jīng)下降了50點聲譽值,打開數(shù)據(jù)面板,聲譽值已經(jīng)是-320,【反派點】則有1500點。

  他正清點著打算怎么用這些【反派點】的時候恍惚間好像聽到了周堯聲音,當(dāng)即推開窗,果真見到周堯。

  “宋兄不是身處斬妖司牢獄嗎?”周堯疑惑至極,斬妖司禁獄為三大牢獄之一,哪怕宋尹真有通天本來能偷溜出來,也不應(yīng)該如此大搖大擺過市吧。

  “這個說來話長,總之我現(xiàn)在暫行主司職權(quán),調(diào)查至寶失竊一案。”宋尹也沒隱瞞直說直話。

  李雙行輕咳了一聲,似乎是有些不滿宋尹直接將此行目的說出。

  宋尹倒是毫不在乎,他就是要將事情弄得滿城風(fēng)雨,越多人關(guān)注到他身上越好。

  畢竟有人在撒網(wǎng),自己若是按部就班,一步一行,只怕是會成為網(wǎng)中那條垂死掙扎的魚。

  既然如此,倒不如把事情鬧大,把水?dāng)嚨脑倩煨?p>  這樣說不定還有機會掙脫漁網(wǎng)。

  周堯聞言也沒再多問,從袖中取出卷宗交給宋尹。

  宋尹不明所以的打開,然后笑著拍了拍周堯肩。

  周堯這份卷宗其實宋尹自己出斬妖司時已經(jīng)看過了。

  有用信息并不多,只有兩點。

  一個道觀,一個道長。

  雖說卷宗上說那個收養(yǎng)“宋尹”的道長已經(jīng)死了,但宋尹覺得不然,其中多半還有隱情。

  因此當(dāng)下已經(jīng)定好行程,探查王殿一遍后,便前往位于南郡寧州的那座破敗道觀。

  “多謝周兄了。”宋尹雖說早已看過那份卷宗,但還是沒有明說,畢竟他也知道這是周堯一番心意。

  “那既然宋兄已經(jīng)脫困,那就就此別過。”周堯行了一禮。

  宋尹也鄭重還禮。

  他原些在學(xué)校中并不喜這種刻板秩序的人,但不知為何,此時看周堯這樣一板一眼的行禮還有些許感動。

  可能是因為是在這個陌生世界第一個互相相識之人,也可能是因為眼前少年誠懇澄澈之心。

  李雙行再一旁皺眉,十分疑惑的看著眼前一幕。

  他自然知道周堯堪稱年輕一輩第一人,但此時看他看向宋尹的眼神,竟然是有幾分尊崇與敬仰。

  要知道,雖說周堯向來有禮,不高傲待人,可心底總歸是相當(dāng)驕傲的,要他露出這種敬仰神情,那么宋尹也絕不可能是什么泛泛之輩。

  他原些還覺得主司朱提羨大人將主司令交給宋尹十分不妥。

  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也能接受。

  能讓一個一向自詡為人間第一流的天驕所欽佩之人,又怎會是牢中之龍。

  周堯行禮過后便轉(zhuǎn)身離去,晉瀾緊隨其后。

  百二十步后,他忽地回首。

  “愿宋兄所求皆如愿。”周堯神情鄭重,像是于神明下祈愿一般。

  宋尹朝他招招手,笑容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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