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父親們
“羅先生,到底為何來找我,還是直接告訴我吧?!?p> 年過一百的木谷和看著對面冥思苦想的羅隱,無奈地?fù)u頭。這年輕人下得實在太爛了。
“雖然日本的圍棋如今已經(jīng)衰落了,但棋院還不至于墮落到招收您這個水平的學(xué)生。”
被老頭殺得丟盔卸甲的羅隱聞言索性擺爛,投子認(rèn)輸。摘掉眼鏡后,木谷和才看見這個年輕人的真面目。他果然不是棋手,剛剛那副姿態(tài)都是裝的。
羅隱來之前花半天速成了圍棋基礎(chǔ),了解了基本規(guī)則,用玻璃珠子強記了圍棋定式加上一些經(jīng)典棋譜。他本來以為這老頭都一百多了,指不定已經(jīng)半老年癡呆,沒想到棋力依然驚人。
“我來此,是為了打聽一名您教過的學(xué)生,最尊貴的那個學(xué)生。上杉秀夫,就是這個名字?!?p> 在王將的筆記上,羅隱已經(jīng)了解到S級三兄妹都是試管嬰兒。至于他們的父方基因來源,羅隱只能得到上杉這個姓氏。
追根溯源下,他得到了上杉秀夫這個名字,繪梨衣出現(xiàn)前上杉家最后有記載的繼承人。其后的記錄出現(xiàn)了詭異的斷層,可能是有意外的變故。
上杉秀夫本人生平不明,死因不明。比較可靠的記錄是他拿過好幾個地方圍棋大賽的冠軍,被同期的棋院同伴稱為“小棋圣”。而他的圍棋老師,就是如今白發(fā)蒼蒼的木谷和,從那個時代存活至今的幽靈。
“無可奉告?!崩先藬倲偸帧?p> 秀夫是他最欣賞的學(xué)生,卻因為自身的宿命死得毫無尊嚴(yán)。秀夫死后,他就不再教導(dǎo)學(xué)生,不再執(zhí)著于爭奪那些閃亮的頭銜。
他用攢下的學(xué)費在山中蓋起了靜合寺,遠(yuǎn)離了那些令他作嘔的斗爭,后來那場波及世界的戰(zhàn)爭中木谷和也一直是個看客。
恢復(fù)真面目的羅老板打了個響指,身后的隨從將手提箱在棋盤上打開。
“一千萬日元,買一個死人的信息。這些錢能用來修繕?biāo)聫R,找些年輕人打理,一百多歲的人就該乖乖地退休。”
木谷和被氣得胡子直豎,他還沒墮落到為了一點錢向陌生人出賣悲慘學(xué)生的身世。
“再加錢?!?p> 老頭剛想趕人,卻被一個老婦人揪住了耳朵。櫻井小百合至今也過了九十歲,但拎耳朵的力氣一點不見小。
“你不要錢,小光他們就不缺嗎?你知道年輕人在東京工作奮斗有多辛苦嗎?”
小百合將一本老相冊放在桌上,剛剛氣勢十足的老頭在妻子面前慫了起來。
“大不了我把棋盤什么的賣了......”
羅隱翻動著相冊??瓷先ナ莻€俊美而謙和的男子,貴為內(nèi)三家家主的上杉秀夫毫無黑道大佬的氣質(zhì)。
大多數(shù)照片里,這個男人的臉上都寫著散不清的猶豫。臉部的線條和源稚生有些相似,但少了那份陽剛之氣。
只有在與木谷和的合影中,在棋盤前,上杉秀夫才顯現(xiàn)出自信的風(fēng)度。最讓人注目的,是相冊最末頁的照片。條幅上寫著日法圍棋交流賽,男人安然自若地落下一枚黑子,眼睛中透著專注而自信的光芒。對手似乎是個混血兒美女,有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她的看上去有些苦惱,偷看著上杉秀夫,男人卻只盯著棋盤。
“秀夫是個很有才能的人,他快二十歲才接觸到圍棋,但一兩年就成了道場中的高手。
我不知道他來自什么家族,但那些人明顯是些暴徒,戰(zhàn)爭狂熱分子?!?p> “這個女孩是?”羅隱指著相冊中的女棋手。
“他們是一對愛人。但秀夫家族里的人不同意。當(dāng)時秀夫每天都在苦悶,我從沒見過他喝那么多酒,一個多月都沒碰過棋子。
終于有一天,他說要和那個姓陳的女孩私奔,去法國。這件事情他只告訴了我,秀夫說他唯一遺憾的事就是在法國找不到陪他下棋的人?!?p> “后來呢?”
老人伸出左手。小指和無名指殘疾。
“那些黑道分子逼問我秀夫的下落,砸斷了我的手指。我的胸口上也還留著疤痕。我沒有告訴他們?!?p> 木谷和頓了一下。
“但秀夫還是被抓回來了,他沒能在法國小鎮(zhèn)度過一生。
那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見面,下的最后一盤棋。當(dāng)時下著大雨,我們在棋室中聽著暴亂的雨聲。秀夫第一次贏了我,卻懇請我殺了他?!?p> “后來秀夫死了,我不知道他是哪天死的,我也無法去吊唁自己的學(xué)生。沒有人發(fā)他的訃告,他也沒留下子女。
但秀夫曾告訴我,那個姓陳的法國女子,他唯一的真愛,懷有他的孩子。他給那個孩子起名為上杉越,秀夫希望自己的兒子不像他那樣窩囊,能翻越世間一切的山岳。
這就是我這個老頭子全部的故事了,羅先生還滿意嗎?”
羅隱點頭,將相冊還給老夫婦。他蓋上裝錢的箱子,轉(zhuǎn)身就走。
“這么感人的故事,談錢太傷感情了。”
木谷和:?
“開玩笑的。秀夫的兒子后來怎么樣我還不清楚,但他的孫子孫女都過得不錯?!?p> “羅先生,其實你很有圍棋才能的!要不要來學(xué)棋?”
“這個棋盤小了點?!?p> 羅隱踏出了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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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秀夫要是看見這貨,能把棋盤懟他頭上?!?p> 羅隱和風(fēng)間琉璃在由衣居酒屋吃著燒烤,觀察著沙發(fā)上的老男人。
五十多歲的樣子,頭上裹著拉面師傅的那種頭巾,還保留著三分帥氣的老男人摟著這家店的老板娘佐藤由衣。老年拉面店老板和居酒屋老板娘煥發(fā)第二春,聽起來像是八點檔的狗血電視劇。
到底是什么樣的奇葩,才能縮在東京的一塊角落里安心吃著租子,在居酒屋吃老板娘的豆腐,任由各種小丑在東京這塊旮旯攪風(fēng)攪雨?S級的血統(tǒng),上杉秀夫之子,最后一個正常誕生的皇上杉越。
“包場!”
風(fēng)間琉璃將長刀插入桌面,刀刃嗡嗡作響??腿藗冊谕蝗槐l(fā)的恐怖威壓中逃出居酒屋,上杉越居然也拋下了老板娘由衣,但風(fēng)間琉璃已經(jīng)鎖住了門。
想找到上杉越,有點難度,但還算輕松。羅隱查閱了東京各塊地盤的情況,就這兒治安奇好無比,每年還不用交保護(hù)費。
再順著這塊地的所有權(quán)進(jìn)行搜索,順藤摸瓜就找到了這個不存在的皇。主管這塊區(qū)域的犬山賀估計心知肚明,但一直幫忙隱瞞著。
“上杉越先生,你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您有興趣聽我說說嗎?”
羅隱悠然地坐到上杉越面前,饒有趣味地看著拉面師傅。
“一個秘密,換一個人的信息?!?p> 上杉越卻明顯沒跟上這邊的節(jié)奏?!坝梢?,由衣是你懷上了嗎?你怎么沒跟我說......”
一杯清酒澆在了上杉越頭頂。
“你是不是出去和其他女人鬼混了?!多鶴,富枝?千代子嗎?”
風(fēng)間琉璃敲暈了發(fā)飆的老板娘由衣。這個爹,或許不認(rèn)也罷。
收手吧阿咸
發(fā)遲了,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