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扯了許久,趙鋼才算讓李浩寧同意不用“臭臭”這個名字,條件是,得帶李浩寧去看場電影。
不叫“臭臭”那叫啥呢?總不能叫“香香”吧。
趙鋼不想多勞神,就管他叫“浩寧”。
李浩寧嘟囔了一句:“這個名字一點也不酷?!?p> 趙鋼心說:“總比你那個有味的名字強(qiáng)吧?!?p> 李浩寧叫趙鋼“老舅”,在這一帶的話語里,“老”的意思恰恰是指“小”。
對于這個稱呼,趙鋼其實也不滿意,感覺有點怪怪的。
直呼他的名字趙鋼顯然不行,叫“舅舅”有點生硬,叫“阿舅”顯得發(fā)嗲,叫“小舅”呢,更糟糕,跟“小舅子”就差一點點。
這下,甥舅二人算是正式確立了關(guān)系。
內(nèi)部事務(wù)初步理清,更重要的是,要弄明白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趁著還有最后一天休假,趙鋼得把自己最需要知道的事搞清楚了。
領(lǐng)著李浩寧出了家門,沒走多遠(yuǎn)就是一家小超市,東西還算琳瑯滿目,但趙鋼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可不是嘛,那方便面的袋上分明寫著“康帥傅”,香皂、洗發(fā)水、牙膏這些東西,全是這樣的。
李浩寧一眼看中了柜臺里的辣條,眼尖的老板娘順手取出一包,笑瞇瞇地沖李浩寧比劃。
“這種店里的東西怎么敢吃?”趙鋼心頭火起,卻又不好發(fā)作,一則那老板娘笑得著實暖心,二則他擔(dān)心把李浩寧給招哭了,到時不好收拾。
“老舅給你買。”趙鋼掏錢買的時候,心里已盤算好了對付李浩寧的招。
這種店以后再不能進(jìn)了,僅此一回。趙鋼告誡自己。
不但趙也飛不可能吃這種店里的食品,估計自己的那位“姐姐”以前肯定也不會讓李浩寧到這樣的店里買任何東西的。
“浩寧先吃一口,然后讓老舅也吃一口,好不好?”趙鋼提議。
這李浩寧不護(hù)食,欣然應(yīng)允。
那趙鋼可就不客氣了。
接著李浩寧小小的第一口,趙鋼來了個大大的第二口,一下就把那根辣條吃得只剩短短的一撅“小尾巴”。
李浩寧沒想到會這樣,一下子傻了眼。
趙鋼問:“浩寧,你還吃不吃,不吃老舅吃了?!?p> 說罷,張口又要咬向李浩寧手中那截“小尾巴”。
這回李浩寧可學(xué)乖了,還沒等趙鋼的那張“血盆大口”殺到,便把那截“小尾巴”迅速塞進(jìn)了自己的口中。
行了,趙鋼的目的算是達(dá)到了,而且還沒把李浩寧招哭。
正想著呢,卻見李浩寧的嘴忽然撇了下來,眼角也耷拉了——分明是要哭的樣子。
“我還想吃!”聲音里帶著哭腔。
趙鋼集中生智,趕緊說:“對了,浩寧你看,前面就是電影院,咱們?nèi)タ措娪鞍??!?p> 《冰川時代》的招貼畫著實吸引人,李浩寧的眼睛瞪大了。
坐在電影院,李浩寧目不轉(zhuǎn)睛,看得好專心。
趙鋼忽然又有了個想法:自己何不趁此機(jī)會,跑出去找找明天上班的單位呢?
輕輕地叫了李浩寧兩聲,他毫無反應(yīng),注意力完全投到大屏幕里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可出了電影院的門,趙鋼卻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
這會兒已近正午時分,在街頭上溜跶的,全是不用上班的閑人。
趙鋼目前手里唯一的線索,就是兜里的那張考勤牌,而要查找線索,只能問街頭這些閑人了。
沒走幾步,迎面走來一人,趙鋼決定上前問問。
“請問,你知道我是哪個單位的嗎?”
趙剛一開口,一亮證,竟把對方嚇得倒退兩步,扭身就走,頭都沒敢回。
神情太過嚴(yán)肅,被人家當(dāng)成“執(zhí)行任務(wù)”的了,人家連證是啥樣都沒看清,就嚇跑了。
那臉上就帶點笑吧。
還是同樣的話:“請問,你知道我是哪個單位的嗎?”
人家這樣回答:“呀,挺俊的小伙子,咋是個二傻子呢?”
這回可好,被人家當(dāng)成缺心眼兒了。
不管它,繼續(xù)。
同樣的話說到第N次的時候,終于碰上明白人了:“這考勤牌我認(rèn)得,不就是紅星機(jī)械廠的嘛!”
紅星機(jī)械廠?
這么說,我趙鋼是紅星機(jī)械廠的?
紅星機(jī)械廠——機(jī)加工二車間——工人——趙鋼!
終于找到線索啦!
趙鋼大喜過望,拔腿就要去找紅星機(jī)械廠,沒跑出幾步,忽然想起,電影院里還有個叫李浩寧的小子在等著自己呢。
“險些把這家伙給忘了?!壁w鋼拍拍腦門,朝電影院那邊走去。
他埋怨自己剛才在街頭入戲太深,以至于把李浩寧完全拋到腦后了。
他急匆匆地走著,心里暗暗祈愿那電影千萬別演完,李浩寧一定要好好地坐在9排9號的那個座位上。
讓他失望了——走到電影院門口,發(fā)現(xiàn)電影早已散場了。
趙鋼心頭著慌,趕緊沖進(jìn)觀影廳去找,可里面除了正在干活的保潔員,再沒有其他人了,哪里還有李浩寧的影子?
這可麻煩了!
這小子會去哪兒呢?
跟著其他觀眾一起退場?這是有可能的。
見不著老舅,他又會跟著人流去哪兒呢?這可就不好說了。
幾百個觀眾,幾百個方向,去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這個時候,如果有圖謀不軌的人發(fā)現(xiàn)這個小孩是一個人,沒有大人在他身邊,那可是一抓一個準(zhǔn)。
想到這里,趙鋼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憑心而論,他一點兒也不喜歡李浩寧,甚至還有點煩他,而自打知道他有“氣死病”以后,對他還有點“懼怕”了。
那天趕上李浩寧頭回犯病,要不是趙鋼腦海里忽然閃出一段不知從何而來的搶救畫面,這會兒這孩子還在不在,真得打個問號哩。
不管怎樣,自己目前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僅有的親人,是他唯一能夠依賴和仰仗的長輩。
你不對他好,還能指望誰對他好?你不愛他,他又能從哪里獲得愛呢?
想到這里,李浩寧那張瘦瘦的小臉,浮現(xiàn)在他腦海。
幾乎是同一時間,趙也飛那張美麗的面孔也飄然而至他眼前。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趙鋼瞬間紅了眼圈。
心里起急,恨不得馬上就能找到李浩寧,可腳底下卻一步也邁不開——誰知道李浩寧是朝哪個方向走的呢?
要不,就報警吧。
剛剛作完這個決定,他馬上又改變了主意。
自己這會兒頭腦沖動,一時無法保持清醒,可能把事想亂了。
其實,事情也許沒有想像的那么糟糕?
電影院里是有工作人員的,自己還沒去找他們詢問有關(guān)情況,就貿(mào)然認(rèn)定李浩寧跑丟了,這未免有點武斷了。
想到這里,趙鋼向影院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