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董事長跟趙鋼說出那個位于西部的城市名字時,趙鋼心里不由得一沉。
按照董事長的說法,公司要拓展業(yè)務(wù),有意安排趙鋼去那邊任職。
趙鋼想了想,向董事長提出容他考慮一兩天。
不料董事長當(dāng)即陰沉了面孔,話說得有些不大好聽了。
趙鋼一時按捺不住,回了兩句。
董事長手指一彈:“不干可以走。馬上就走?!?p> 一股火頂上來,趙鋼伸手拍了桌子:“走就走!”
自打傅丫丫離職后,趙鋼在公司里的日子就開始變得不大愉快了,幾乎諸事不順,天天都有麻煩。
他對于自己在公司可能干不下去,不是沒有思想準(zhǔn)備,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更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趴在桌上寫辭職報告時,剛才因為激動而變得一片空白的大腦,忽然被激活了,稀里呼嚕翻滾進(jìn)來一堆東西:沒還完的房貸,趙乃馳要上的十小,打算給李浩寧分期付款買的鋼琴……
自己這一辭職,那些事就全沒指望了。
想到這里,趙鋼劈手把桌上沒寫幾個字的稿紙揉成一團(tuán)。
不能感情用事。他告訴自己。
那就去董事長那里說幾句軟話吧,向董事長解釋解釋,并接受公司外派的安排。
就這樣吧。趙鋼嘆了口氣,把紙團(tuán)扔進(jìn)紙簍里。
可屁股只挪了一下,又停住了。
他不想再看董事長那副板著的面孔,更不想再聽他說的那些冷冰冰的話,再說,以家里目前的狀況,自己去外地,讓喬一巧一個人擺弄,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這樣一轉(zhuǎn)念,他又重新開始寫辭職報告。
這回算是毅然決然了,一口氣就寫完了。
字不多,意思到了。
他從頭到尾看了兩遍,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毛病,那就這樣了。
他提筆在稿紙的最下方簽上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在簽名的時候有點心不在焉。
“趙剛”倆字剛寫完,他忽然感覺眼前一黑。
使勁眨眨眼睛,漆黑依舊,影影綽綽看到的,似乎是頭腦中的景象——有個小人翻著跟頭,向那個記憶黑洞沖將過去。
記憶黑洞的口張著,好像一個即將噴發(fā)巖漿的火山口。
“哎呀,不好!”趙鋼暗叫。
那小人并不受他控制,嗖地一聲扎進(jìn)了那個“火山口”,而趙鋼眼前瞬間出現(xiàn)的,就如同那個小人隨身攜帶的視頻頭拍下的畫面。
畫面倒是十分清晰,只是東一段,西一段的,顯得有些零亂,不知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什么事,也不知道都發(fā)生在什么年頭。
就跟我們之前知道的一樣,這些畫面正是趙剛董事長的記憶片段,但就像沒經(jīng)過剪輯的毛片,一段一段哪兒跟哪兒都不挨著。
就這么搜尋了一會兒,沒看到什么感興趣的東西,卻覺得腦袋發(fā)暈,甚至還有點想嘔吐。
“這么下去可不行,可怎么才能退出這個奇怪的狀態(tài)呢?”趙鋼不禁有些焦急。
情急之下,趙鋼口中輕叨出一句:“我是趙鋼,鋼鐵的鋼?!?p> 話音剛落,腦海中的一切畫面全都消失了,趙鋼自己好好地坐在他那張辦公桌前,桌上放著剛剛寫好并簽了名字的“辭職報告”。
細(xì)看,剛才鬼使神差簽在辭職報告上的,竟是“趙剛”二字。
莫非自己寫下“趙剛”二字,頭腦中就會自動進(jìn)入調(diào)看趙剛記憶片段的模式嗎?
如果真能那樣,倒真是件有趣的事,沒準(zhǔn)兒還能從中找到關(guān)于趙也飛的重要線索呢。
只是那種進(jìn)入方式的確有些嚇人,讓猝不及防的趙鋼驚出了一身冷汗。
趙鋼本想再試一回,一看辭職報告上已經(jīng)有了簽名,不便再寫,于是打消了那個念頭。
這份辭職報告放在董事長桌上不到一個小時,就被簽批出來。
趙鋼本以為董事長還會多寫幾個字呢,不料只有兩個字:“同意?!?p> 跟家里搬家不一樣,在工作單位的東西要少得多,只用兩個紙箱,就把趙鋼在公司的所有東西都裝回了家。
喬一巧得知這個消息后,外表還算平靜,但半夜從噩夢中醒來的趙鋼,分明聽到她蒙著被子在輕輕抽泣。
“別擔(dān)心,從公司結(jié)回來的那幾筆錢,還夠咱還倆月的房貸?!壁w鋼安慰妻子。
支付房貸是目前家里最大的一筆支出。
趙鋼在公司的收入,完全可以保證每月還完房貸后,還能略有節(jié)余,用來作為儲蓄和其它用途。
而喬一巧的工資則是家里日常生活費的主要來源。
趙鋼的收入一斷,立刻捉襟見肘。
喬一巧沉默了兩天,終于忍不住了,問趙鋼能不能回公司好好說說,再接著在公司上班。
趙鋼有些惱火,又不便發(fā)作,只是沉著臉搖頭。
對他來說,這回頭草是斷然不能吃的。
盡管這時他對未來有些心里沒底,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自己有足夠的運氣可以逢兇化吉。
周轉(zhuǎn)時間還有兩個月,他不相信自己會在這兩個月當(dāng)中一籌莫展,打不開局面。
說不準(zhǔn),他還會找到比剛剛辭掉的工作更好的呢。
要找工作,就得投簡歷,可這件事卻把趙鋼給難住了。
在前一家公司,他是稀里糊涂地進(jìn)去,稀里糊涂地被重用,又稀里糊涂地被擠兌走人。
整個過程,他的學(xué)歷從未發(fā)揮過任何作用,換句話說,在那家公司,誰也沒刻意問過他趙鋼究竟是個啥學(xué)歷。
但現(xiàn)在不行了,求職要求填寫的個人簡歷,學(xué)歷那一欄是處于極其顯著的位置的。
面對著寫好的這份簡歷,趙鋼在“學(xué)歷”那個空白欄看了許久,才咬牙填上了“高中肄業(yè)”四個字。
說起來,自打上回翻箱倒柜找到那本高中肄業(yè)證后,趙鋼一直不甘心。
但能翻的地方被他又翻了不下三五回,能夠找到的證明他最高學(xué)歷的文憑,依舊是那本“高中肄業(yè)證”。
“你也太不爭氣了吧?!壁w鋼恨恨地把那本肄業(yè)證摔在了鏡子里自己的臉上。
他剛才照了半天鏡子,鏡子里的那張臉明明充滿了睿智和機敏,卻不幸手握一本會讓人笑掉大牙的拿不出手的文憑,這讓他著實搓火。
可搓火又能怎么樣?這是無奈的事。
填寫完這份令人難堪的簡歷,趙鋼要簽個名。
這時,他突發(fā)奇想,在簡歷下方寫下了“趙剛”二字。
剛一寫完,他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