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東漢末年,烽煙四起,群雄逐鹿,盜賊蜂起,他們無不都懷著“坐擁天下,舍我其誰”的雄心壯志,夢想能大展宏圖。但事實證明,有夢想,有野心,有實踐力也不是避免成為炮灰的充分必要條件。在擁有絕對實力的主角面前,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只是炮灰。何文軒將這些七七八八,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大到稱霸一方的諸侯,小到半路截徑的宵小,統(tǒng)統(tǒng)當絆腳石踢出政治舞臺,到后來勉強形成三足鼎力的局勢。
何文軒對于同樣是主角的同窗就顯得很溫柔了,分別派出兩路兵馬到吳蜀城前,只是叫囂。吳蜀的謀士也不是酒囊飯袋,他們一眼就看出這架勢不是要攻城,充其量就是亮亮肌肉,順便觀個光。
魏軍兵臨城下,尹悅本想正面迎敵,不成功便成仁,不過只是一場游戲罷了,她是豁得出去的。
一旁的魯肅只是微微笑著,道:“主公稍安勿躁,魏軍此次興兵并非旨在攻城?!?p> 尹悅狐疑地盯著魯肅。
“說魏軍此次目的并非攻城,原因有三點。其一,此次魏軍糧草頂多維持一個月,而要攻破我們一座城池至少也得花一個月。其二,魏軍此次未攜帶任何攻城器械。其三,此次魏軍兵分兩路向吳蜀同時發(fā)難,分散戰(zhàn)力,并非攻城的明智之舉?!?p> 尹悅細細琢磨一陣還是頗有道理,“那么他們此次的目的只是威懾我們嗎?”
魯肅眼眸閃動著幽幽的光,“就目前的實力來看,對方完全可以一鼓作氣將我等傾滅,我們不過是任人宰割的砧上之肉。如果將魏比作猛虎,我們吳與蜀只能是稍微有點肌肉的綿羊?!?p> 尹悅呆滯半晌,焉焉道:“我們毫無勝算,是嗎?”
“無異于以卵擊石。”魯肅沉思少頃,又道,“唯今之計,只能是敵不動我不動,做好防御態(tài)勢,想要吃掉我們這只羊,也得要有好牙口才行。”
尹悅站在瞭望臺上,眺望遠方,魏軍的大營就扎根在前方漫天的薄霧里,如此飄渺卻又是真實存在,讓人頭疼。
益州城也是遭受同樣的境遇。湮晨倒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他翹起二郎腿懶坐在雕龍秀鳳的木椅上,小口啜飲著清茶。
他已然不打算掙扎了,他嘗試過很多辦法來強軍富國,起初熱情高漲,一瀉千里。可時間長了,他才不得不承認,自己以為的不得了的東西,在他人眼里也許一文不值,甚至荒唐可笑,事實也確實如此。
如今他總結出了一個歪理,世上之事,無論過去,現(xiàn)在,還是將來,早已被編冊成書。時間只不過是個讀者,他翻閱著,一頁又一頁,一篇又一篇。我們都是書中人,有什么樣的命運,做什么樣的事,有何成就,都被白紙黑字記錄得一清二楚。甚至一生會遇到怎樣的人,動幾次情,有幾個朋友,走多少路,呼吸多少次,說多少話,吃幾粒米諸如此類,也被一一翔實記錄在冊,總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命里注定。
此時此情能做什么呢?好像什么也不需要做。是啊,那就靜靜喝杯下午茶,釋懷一下心情。
湮晨在享受這種病態(tài)的愜意時,諸葛亮徐步走了進來,湮晨熱情請諸葛亮坐到身旁,就像招待老朋友一般,給他傾滿一杯茶。
湮晨瞧見諸葛亮憂慮的神色,自己心里也不怎么好過,畢竟在一起相處了這么長時間了,對于眼前這個人,湮晨更容易觸發(fā)同理心。
“有些事是我們人力所不能及的,你為蜀作出的貢獻我都看在眼里,順其自然就好,一切就要結束了吧?!?p> 諸葛亮仍舊微擰著眉頭,湮晨已然不記得他舒展眉頭是什么樣光景了,是啊,就目前來說,無法讓他展露笑顏。
“不,我們還有機會?!敝T葛亮沉吟道。
湮晨聽出端倪,他確信有這個機會,不過論勝算就很渺茫了。
“還是老樣子,一切都由你拿主意吧,不用請示我?!?p> 諸葛亮本想把他的戰(zhàn)略想法向湮晨和盤托出,一聽到這句話,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只是淡淡道:“主公,亮再怎么……可終究是身為人臣,亮不能做喧賓奪主的小丑?!?p> “誰說你喧賓奪主了,這是我對你的信任?!变纬繃@了口氣,“孔明先生,我跟你說點肺腑之言吧?!?p> 湮晨呷了一口茶,故作高深地望著諸葛亮,似乎接下來他就要道破宇宙玄機。
“我屬于遙遠的另一個世界,相較于這里,那里便是一個沒有戰(zhàn)爭的天堂。而此時此刻,我不過是在玩一場供人消遣的游戲。在我看來,游戲就是游戲,我無法忠實于我的游戲角色,也可以說我是一個沒有責任心的人,你可以理解嗎?”
諸葛亮只是微微頷首。
“不管怎么說,這個虛擬世界跟我原本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這里的一花一草,一葉一木真實得觸之可及,我能親切感受到生命在萬物中流動,毫無差別地,日升日落是一天,寒來暑往是一年。盡管如此真實,但對我來說,這還是一場大可不必如此勞心費力的游戲,它在我整個生命中并無一席之地,我只是匆匆過客。但是,站在你的角度來看,它就是你大部分的生命,是上帝賦予你這個世上的重大使命。所以,喧賓奪主的人其實是我才對?!?p> 湮晨也不希冀對方能恍然大悟,他就是想與眼前這個人坦誠相待,怎么才能坦誠相待呢,那就是毫不掩飾說出心中所想。
諸葛亮似乎并無多大反應,這是在湮晨意料之中的,換成是自己也無法接受這樣荒唐的說辭,只會在心里隨意甩出一個神經病的標簽,便不再理會,畢竟跟一個神經病有什么好談的呢,只會讓自己顯得很蠢。
諸葛亮微閉雙眼,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隨后冷不丁問道:“九月初九是什么日子?!?p> “九月初九是重陽節(jié)……”湮晨脫口而出。
“重陽節(jié),真是個好日子。”
話了,諸葛亮站起身便要告辭,走到門口卻兀地停了下來,“圣母瑪利亞也是來自那個世界吧……”
湮晨先是一愣,呆呆地回了一句,“沒錯。”
“果然如此?!彼Z氣中并未裹挾任何感情,只覺空曠深沉,“那必定是個十分幸福的地方了。”
“至少在我生活的國度里,沒有戰(zhàn)爭,人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每個人有平等享受呼吸空氣的權利,生命是被看作非常寶貴的,誰也不能隨意剝奪他人的生命?!?p> “那樣的地方……”諸葛亮仰望彤云密布的蒼穹,“只是想想都是一種奢侈。”
諸葛亮走后,湮晨獨自凌亂了好長時間。
“是不是出乎你的意料了?!?p> “有點驚訝。”
“我們來這里多少時間了?”湮晨似乎有點惆悵地問。
“一年多了。”
“這么久了!”
“可是現(xiàn)實中才過了十幾分鐘?!?p> “真是難以置信?!变纬磕涿钅X子里又想起羅靜了,“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