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安帝愣在那里,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想說些什么,可看著她有些冷漠的臉,便也不再出聲。
“你好好歇息,朕改日再來看你?!?p> 出了攬月宮,慶安帝還有些恍惚。
“方安,這些年,朕是不是錯過了什么?!?p> 方安隨侍在御駕旁,“奴婢斗膽,可是顧嬪娘娘說了什么?陛下竟有如此感想?!?p> 慶安帝嘆息,“不只是顧嬪?!?p> 顧皙顏的事,讓他想起了發(fā)妻。
“朕方才憶起,昔年元后懷孕那時?!彼麡O盡追思,“那年朕還在東宮,皇考病重,邊疆戰(zhàn)亂。朕忙得腳不沾地,東宮的事情都要她親力親為,朕卻不能時常關(guān)懷她。乃至于……她受驚小產(chǎn),朕都不能及時趕到。”
他那常年嚴(yán)肅冷漠的臉上竟是有了戚然之色,“她還未病愈,朕要北伐,她卻還一心支持著,拖著病體給朕打理東宮內(nèi)事。”
方安見他痛苦難耐,有意要勸著些,卻聽他繼續(xù)道:“登基后,朕給了她全天下獨一份的尊容體面,可卻常常不能顧及到她,否則……她也不會……”
他仰頭,堂堂大邕帝王,竟是眼里泛起了淚光。
“陛下,當(dāng)年您倉促登基,萬事待新,政事繁忙元后娘娘也是理解您的?!狈桨哺袊@,“元后娘娘是世間罕有的奇女子,否則陛下也不會至今如此惦念了。”
慶安帝閉眼,將那噴涌而出的淚意生生忍了回去。
“方安,她是怨我的?!彼嘈?,“可她從來不說?!?p> 他的妻子,賢良明理,卻從不曾與人說過她的委屈。
那年她難產(chǎn)過后好不容易醒來,他去看她時,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里的失望。
她不責(zé)怪他,只是說讓他別誤了朝政,不必為她多費心。
那時起,他便慌了。
他再想好好費心補償她,都來不及了……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p> 十五了,是合家團圓的日子了。
他手搭在轎攆上,儀仗緩緩前行。
那么長的儀仗隊,挑燈的,帶刀護衛(wèi)的,隨侍的,被月光拉長著身影綿延了半里地。
行走在月夜里,那個高坐之人,隱匿在無邊的冷漠寂寥中。
天子,也是孤家寡人。
*
攬月宮中海棠宮燈久久未熄。
“這幾日西境的事情忙碌,陛下來后宮不易,主子怎么還將陛下請去別宮了?”常姑前來換燈盞,眸子里盡是憂色。
她坐在燈前,睫毛微動,在眼臉上落下一小片重影,“姑姑,我不想見他?!?p> 常姑心驚了片刻,“可是陛下說了什么?”難道是陛下說什么,惹了自家主子傷心了?
她一時很是慌亂心疼。
顧皙顏搖頭,“是我自己的問題?!?p> 常姑細(xì)聲問,“主子可是擔(dān)憂這后宮不平靜?”
橙黃的燭火閃爍,顧皙顏神色渙散,并未言語,心里想著自己那短暫的一生,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
見她這樣,常姑心里卻更惆悵憂心了。
“主子若有什么煩心事,不妨說與可信的人聽聽,千萬別憋在心里,累壞了自個兒呀?!?p> “我知曉的?!彼p輕扯了一個笑容,“姑姑早些去休息罷,我這便安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