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市井之相撲
重樓相依水云間,珠璣市列彩堂前。
朱絲弦動歌婉轉(zhuǎn),偏憐靜處獨(dú)悠然。
周牧塵在街頭空地看了一會蹴鞠,對這足球的前身,他無太大興趣,只覺對抗性不足,沒有想要?dú)g呼喝彩的熱血感覺。
他搖搖頭,覷見了一相撲館開業(yè),大門前舞龍舞獅,吹吹打打,好不熱鬧,頓時吸引了行人目光。
“眾位父老鄉(xiāng)賢、老爺相公們,鄙館于今日開業(yè),館內(nèi)相撲手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手,兩兩捉對扭打,保管讓大家看得開心展顏,有意一看的客官還請隨我入內(nèi)吧!”一員外打扮的胖老頭朗聲說道,隨后便讓一眾小廝接引感興趣的顧客進(jìn)入館內(nèi)。
“哈,有趣有趣,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女子相撲,那才是獸血沸騰,賞心悅目??!記得水滸傳中的段三娘就是女相撲手?!敝苣翂m心中想著,便也打算進(jìn)去看個熱鬧。
這相撲館高三層,一樓正中間是一白布軟墊木平臺,四周圍前幾排是數(shù)圈案幾蒲團(tuán)座位、上面已經(jīng)擺好了果脯茶點(diǎn),后方是排凳與站臺,二樓則是圍成的小隔間雅座了。
周牧塵隨意選了一前排座位,靜待好戲開場。
“牧塵好雅興,也來看這相撲戲。我方才正要上二樓時,看你背影只覺熟悉,卻不敢確認(rèn),你可不是喜好游樂的人呢。近前一看,不想還真是你啊!”一看著年近二十的男子熱情地打著招呼,坐到他旁邊。
周牧塵努力在腦海中搜尋一下,唔,沒什么印象,尷尬了。
不過,這可難不到他,“我就說今日出門時,梨花飛舞,馨香四溢,原來是因為會遇見貌比潘安,才華橫溢的兄長你??!”他面帶笑容地說道。
“哈哈,不想多日未見,牧塵竟如此風(fēng)趣,既然你稱呼我為兄長,那哥哥也不矯情,托大叫你塵弟如何?”那男子也很是喜悅,往日交往中,周牧塵都是淡淡然,不曾對人恭維過。
塵弟?塵帝?周牧塵感覺自己好像到了修仙世界。
內(nèi)心有些凌亂的他哈哈一笑道:“無妨,無妨?!?p> “近日聽聞塵弟受了奸人所害,不知所蹤。為兄心中甚痛,日夜擔(dān)憂你的安危,聯(lián)絡(luò)了數(shù)位好友,各自托家中為官的長輩關(guān)注此事。然,并無什么好消息,愚兄心中有愧啊!好在如今看你也無大礙,那便能稍稍心安了?!边@位兄臺一臉痛惜和欣慰的表情交替著,目中竟泛出了淚花來。
看得周牧塵心中惡寒,往日里的交情有這么好嗎?
“有勞兄長掛心了,牧塵當(dāng)日驟逢災(zāi)厄,見賊人兇狠,刀砍斧斫、弩箭紛飛,血光仿若遮蔽天日,心中也覺惶惶。后幸得異人相救,才逃脫身死之禍?!敝苣翂m一臉戚戚然,好似還有后怕。
那兄臺也聽得心驚,仿若身臨其境、感同身受,一把抓住周牧塵的手,道:“可苦了塵弟,那些賊人竟如此殘忍,我定要讓父親下令徹查,以為塵弟報此深仇!”
被軟滑冰涼的手抓著,周牧塵頓覺寒毛炸起,雞皮疙瘩爬滿雙臂,若是被軟妹握住手,他只會覺得舒服,但這是一男子,哪怕他長得帥氣也不行!
他忍著惡寒,不動聲色地把手慢慢抽出,說道:“家中已有安排了,怎好為牧塵的區(qū)區(qū)小事勞煩令尊。”
“不妨事的,家父忝居刺史之位,保境安民本是職責(zé)所在,只是他平素唯喜談玄探幽,于政務(wù)方面卻是疏忽了?!蹦切峙_語氣有些對自己父親的不滿。
原來,此子便是刺史楊明輔的獨(dú)子楊素卿。
“令尊身居一州高位,總不可能盡管黎庶瑣事,只需提綱挈領(lǐng)便可掌控全局,適當(dāng)放權(quán)給以下諸官,這也是為一方首官的智慧呢?!敝苣翂m心知這是自家老爹在背后動作,悄悄架空了他父親,嘴上自然是裝上把門,不露痕跡。
“塵弟所言也有道理,只是我到底有些不忿?。 睏钏厍錈o奈道。
“兄長且寬心,愚弟觀兄長似有奮進(jìn)之意,是有出仕打算么?”周牧塵問道。
“愚兄確有此意,去歲返鄉(xiāng)鄉(xiāng)試得中舉人,雖未得解元,卻也得了州官賞識,吾對學(xué)問和政務(wù)還是有些自信與心得的?!迸c他說起自己的得意處,楊素卿也不再自謙。
周牧塵笑笑道:“愚弟再次為兄長賀!前番只知兄長得中,卻未知你還得了福建路長官青睞。是刺史呂圖鴻大人還是?”
“正是呂大人,這呂大人為官剛正清廉,精通政務(wù),在愚兄家鄉(xiāng)是備受百姓愛戴和屬官敬畏的,吾遍觀我朝諸路州官,呂大人當(dāng)為楷模!”很明顯,楊素卿對那呂大人推崇備至。
“呵呵,各有各的能處,令尊也是不差的,只要轄下府縣百姓安居,境內(nèi)無匪患,便是好官了。”
“哎,塵弟有所不知,就在昨日晚間,父親得了快報,這荊湖北路似有大事將生啊!令尊今早應(yīng)該也被通知到州衙議事了吧,這可是許久未有的情況??!”白手冰冰的兄臺面露憂色道。
“哈,你我且寬心,此事大,未是我們能參與的,父輩們久經(jīng)官場,慣見風(fēng)浪,自有妙策應(yīng)對的?!敝苣翂m又指指平臺道:“看!要開始了,兄長暫且投了目光觀賞吧?!?p> 楊素卿依言定下心神,看兩名相撲手登臺。
談話間的周楊二人均未留意旁邊座位上也端坐著的兩人曾豎起耳朵探聽他們的話語。而更遠(yuǎn)處的站臺,亦有一道目光投來此處。
臺上撲斗已然開始,雙方均是腰大膀圓,呼呼喝喝,虎虎生威。甫一接手便是力重勢猛的手段,顯然兩人均走剛強(qiáng)路線。兩人動作颯颯生風(fēng),穿、越、搶、探、扭、撞、頂、托、旋等招數(shù)運(yùn)用不停,斗了個旗鼓相當(dāng)。
臺下觀眾情緒漸漸被調(diào)動起,氣氛逐漸熱烈,看到激烈處的喝彩聲和鼓掌聲不斷,難以自制時,便是揮動雙手,恨不能以身代之,更有富人拋灑錢幣銀兩到平臺四周以作鼓舞。
終是其中一人抓住對手被頂住胸膛而氣悶、舊力使盡新力未生之時分,猛拽那人一個踉蹌,乘其站立不穩(wěn)之際,旋動其身,徑直往臺外落去。
一眾看官或發(fā)出歡呼慶賀那勝者,或唏噓那敗者,確是看了個過癮。
得了勝利的壯漢志得意滿,向四周揮手示意,又鞠躬感謝眾人的捧場和打賞;而那摔落圈外的相撲手也不沮喪,咧開大嘴,笑嘻嘻地起身,拍拍屁股作了個羅圈揖。
“哼,真是沒臉沒皮。”周牧塵身側(cè)一如黃鸝清鳴的聲音響起。
他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是兩個唇紅齒白的小生,細(xì)細(xì)瞧了瞧,嘿,原是兩個易釵而弁的雌兒。
“臭書生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的眼!”正是那好聽聲音的主人兇巴巴地道。
另一人和聲說:“婉兒莫讓旁人看了笑話?!庇謱χ苣翂m方向略一點(diǎn)頭道:“公子勿怪,吾妹性情素來如此,還請見諒?!闭Z氣卻是淡淡,并無道歉真意,整個人也散發(fā)著不可侵犯之感。
周牧塵撇撇嘴,無應(yīng)答,對于嬌蠻女子,他向來的處理方式都是不做理會。
身旁自認(rèn)是他兄長身份的楊素卿卻不樂意了,怎忍好塵弟無端受辱?
“吾兄弟二人自在靜坐,于你二人并無失禮之處,何以惡言相向?”
“嘁!”年紀(jì)小些那位對此表示不屑。
素有修養(yǎng)的楊大哥也不禁有些氣悶,他自幼就在稱贊中長大,自身也有這實力,無論男女,何時給過他這種無視和鄙夷?此時更是在無論學(xué)識還是品性都被他認(rèn)可的周牧塵身邊吃癟,更讓原本想要替其出頭的楊素卿羞臊不堪。
“我觀你二人書生打扮,想來也受圣人大道教誨,如今卻口出狠毒之語,實在有辱斯文,敗壞風(fēng)紀(jì)!”
“那又如何,你還能抓了我不成?”嬌蠻女子一臉無所謂。
周牧塵暗笑,這半路殺出的好大哥是真沒看出那是兩個妹子?還是裝傻演戲能力一流?理論有用的話,他自己早就開口了。他扯扯楊素卿衣袖,道:“些許小事罷了,兄長無需動怒,也是小弟因一時好奇而舉止失了規(guī)矩,便當(dāng)是我錯吧?!?p> “便依你之言,不再計較了。只是那輸?shù)舻南鄵涫忠灿行┛上Я耍扌衷菊J(rèn)為他能勝的。”楊素卿點(diǎn)頭,轉(zhuǎn)而說起相撲戲來。
周牧塵笑道:“我卻認(rèn)為此二人的輸贏并不重要?!?p> “哦?這是為何?”刺史公子道。
“只因此處新開,此間主人特意選了那風(fēng)格迅猛的二人,看得出均是好手,來往間戰(zhàn)意昂揚(yáng),充分激發(fā)觀眾的熱血和好勝心。我雖看不出二人身手具體如何,僅從館主經(jīng)營角度思考,便可知其目的和手段了。你看方才觀眾的情緒和沖動下拋灑財物的爽快,便知一二了。”周牧塵說著,心想這畢竟不是真比賽,以娛樂為主,多有表演成分,只是那兩人水準(zhǔn)應(yīng)該很高,讓眾人看不出端倪,又滿足了各類觀眾的心情,著實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