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張大通的往事
房間中，阿蘭的抽泣聲逐漸變小，只是一雙眼睛又紅腫了幾分。
此番經歷對別人而言，或許僅僅只是一個小插曲，可對于阿蘭來說，卻是一場生與死的過度。
每每想起之前那絕望的一幕，她心中的恐懼便不由多上一分。
蒙雪靜靜坐在一旁，相對無言，只是伸手輕輕拍著阿蘭的肩膀，忍不住幽幽嘆息出聲。
沒人發(fā)現，一直站在房間中的白琰，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那顆楓樹下，白琰又站了回來。
在他身后，兩個護院靜靜站立兩旁，在曲巖的命令下，這兩人已然成了白琰的貼身護衛(wèi)。
至于曲巖，此時則靜靜的坐在不遠處，掰著手指，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好像是在計算什么。
若此刻有人看到，必然會發(fā)現，這家伙竟然又翻起家中的賬本，一點點的清算著。
“公子！”
就在這時，院子外，一道身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來，最后站立白琰身旁，拱手行禮。
“都走了？”
白琰負手而立，任由秋風吹動他黑色的衣擺長襟。
“回稟公子，都走了！”
張大通點頭，沉吟片刻，道：“不過要不了多久，這些人應該會再找上公子！”
白琰冷哼一聲，道：“來就來吧！”
說著，他緩緩轉身，把目光轉移到張大通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對于如今公孫府的這些下人，白琰其實都不怎么熟悉。
對于他們曾經都又過什么樣的經歷，是否真對公孫府忠心，白琰也不敢確定。
只是這些人都是母親篩選，覺得信得過的，所以他才留下。
可是，今日經歷的一些事，卻讓他越加覺得這些人的不一般。
例如這個張大通，白琰知道他曾經當過兵，但以白琰的目光看來，今日他衙門中的表現，絕不是一般兵痞所能相提并論。
可惜，他的前身，公孫琰就是一個書呆子，一心學習孔孟之道，對于兵家之事毫不留意。
這些凡是從軍伍中退下來，最后到武安君府侍主的下人，前身絲毫沒有了解過也就算了，甚至還避而遠之，以至于讓他現在翻遍記憶，也實在找不到這些人過多的消息。
“公子？”
張大通眉頭微皺，忍不住低下頭去！
不知為何，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連生死都不懼的張大通，這一刻面對白琰的目光，竟然有種莫名緊張的感覺。
白琰目光焦距，一雙眼瞳不斷的縮小，似乎要凝成一線，化作一根針穿透張大通的心靈，看清楚他的一切。
片刻后，白琰這才緩緩收回目光，道：“張大通，我問你，你在軍中但任何職？發(fā)生過何事？一生殺敵幾何？建立何許功勛？為何到頭，卻是一個瘸腿孤寡漢子？”
白琰的話問得很直白，一連多個問題，瞬間問得張大通有些發(fā)蒙。
在白琰身后，那兩個護院也是一愣，有些錯愕的看著白琰。
這公子的問題，未免問得太不客氣了吧？
要不要再直白一點？
“回稟公子，張大通曾在軍中擔任二五千人將，帶兵三千，一度爵拜六級官大夫。一生征戰(zhàn)，帶兵殺敵斬將不下三萬，個人戰(zhàn)功，殺敵不下三百！”
回過神來，張大通略微沉吟片刻，拱手一字一句道。
這個信息，讓白琰呼吸不禁一滯。
前面帶兵殺敵斬將不下三萬，這一點已經最夠讓人吃驚，這等戰(zhàn)績，絕對是當大將軍的材料。
可是，更讓白琰震驚的還是最后一句，殺敵不下三百。
在后世各種小說神劇里面，槍林彈雨中手撕敵人。飛檐走壁之間，雙指夾子彈，飛腿踢炮彈，沖進敵營中就是一陣亂砍亂殺，一戰(zhàn)殺千人萬人都很正常。所以這百人斬的戰(zhàn)績似乎有些拿不出手。
可現實不等于小說，也不等于神劇。
在現實戰(zhàn)場中，有很多人，哪怕戰(zhàn)死沙場也沒機會殺上一個人，甚至沒機會傷到任何一個敵人。
所以，在戰(zhàn)場上，十人斬都很難得，這種人在軍中都會有不小的軍銜，有很高的待遇。
更別說百人斬了，這樣的人，無論放在任何時代，那都是一流戰(zhàn)將，是帶兵沖鋒，所向披靡存在。
和智將不同，智將主要講的是統(tǒng)兵方略，指揮能耐等等。
戰(zhàn)將要的就是勇猛，無敵。這種人，無論在任何朝代都有一個代號，不是將軍，而是兵王。
大秦爵位分二十級，以白琰通過歷史，加上前身記憶對大秦的了解，這赫赫戰(zhàn)功，別說封一個六級官大夫爵位，即便是封十一級左庶長，甚至十二級右庶長都完全沒問題。
可這樣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人，最后又是怎么淪落到一無所有，孤家寡人，還得依靠武安君府收留的？
似乎看出白琰疑惑，張大通沉吟片刻，又道：“末將乃楚人難民，逃往秦國……”
說著，張大通一字一句，把當年發(fā)生的一些事和盤托出。
原來這張大通乃是楚人，這幾十年來，列國逃亡秦國的難民越來越多，他便是其中一個。
說到這里，又不得不提商鞅變法。
在秦國經歷孝公商鞅變法之前，秦國比列國還要更加不如，國土皆在老士族的手中，連君王都無法過問。
而經歷商鞅變法后，現在的秦國，雖然沒有如同秦始皇一統(tǒng)天下后那般廢除分封，但這個時候的秦國，封主雖有土地管理權，卻不能完全私有化。
說得簡單一點，封主拿的都是食邑稅收，不能超過國法的規(guī)定，而土地，最終都會歸于百姓私有化，除非自己變賣土地，否則即便是封主也沒權利剝奪。
可在列國不一樣，尤其是楚國。
如今的楚國，貴族權柄越來越大，屈景昭三家?guī)缀醢殉跏壹芸?，土地的使用權，擁有權，全在這些貴族的手中。
百姓于這些貴族而言，就是奴隸，一年種地到頭，不是說收你多少稅收。這想收多少，完全是別人定的。只能說人家想給你多少，你就只能收下多少。
每每戰(zhàn)亂之時，這些百姓更是連一口吃的都沒有。
于是，秦國就成了這些人向往的地方。
一來二去，楚國和列國的難民不斷逃亡秦國，也讓秦國成了當今列國人口最多的大國，有著五百多近六百萬人口。
這人口數量，甚至于超過如今韓趙魏三國的總和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