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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孔雀河谷的公主

幕三十七

藍孔雀河谷的公主 黃粱無夢生 3237 2021-09-29 22:00:00

  江湖公決大會,為免節(jié)外生枝越早開始越好。有頭有臉的江湖前輩緊趕慢趕總算在一天之內通通匯聚在這座燕州小鎮(zhèn),今夜熱鬧,江湖人早已團團圍在這鎮(zhèn)上唯一一處空曠的曬場,預備將此處當作公決場,當?shù)氐木用褚呀?jīng)好幾日不敢出門了,生怕惹得這些兇神惡煞。按江湖規(guī)矩,若武林上出現(xiàn)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兇犯時,都要對被繩之以法的兇犯舉行公決大會,由江湖里德高望重的前輩主持,會上細數(shù)他所犯罪狀,再由幾大派掌門共同商定如何處置。上一個被公決大會處置的兇犯還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但最后也沒有被處置,因為他在公決大會上引頸自戕了。

  一個小女子用得著開公決大會,其實誰心里都清楚,《經(jīng)略安武卷》是塊燙手山芋,人人都想得到,可人人都不敢私取。到頭來說是場公決大會,倒不如是場決定《經(jīng)略安武卷》歸屬的分贓大會。

  奚孩安被捆縛著雙手吊在曬場的柱子上,她已熬過正午的太陽,此刻夕陽斜下,天邊晚霞如血,偶有幾縷涼風吹來。她一直都在昏迷,正午后余思過去喂了水才緩緩恢復些神智,也能看得清東西了。她看到是余思喂的她,開口第一句就是:“你瘦了不少?!?p>  戌時,公決大會開始。

  曬場四周都點燃火把,形色各異,奇形怪狀,參差不齊的江湖人士齊聚一堂,一座新搭的高臺上緩緩走來幾個老人,有男有女,不過單從外形上看,個個精神矍鑠鶴發(fā)童顏仙風道骨,確實是高功前輩們無疑。其中一個白胡子太極道袍的老頭手持拂塵,只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熱鬧哄哄的現(xiàn)場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屏住呼吸靜等純山觀主發(fā)言。他乃道宗最后一名在世的嫡傳弟子,相傳就連疏瀹道真都曾問道于他。

  他開口,中氣十足,威嚴自生:“罪人奚氏,今日江湖公決,是為在天下人之前揭露汝等惡行,在場此所列十狀罪,皆有人證物證,你可認?”

  柱子上吊著的人影搖晃,見一張極其蒼白艷麗的小臉從蓬亂污垢的黑發(fā)里露出,那臉上的眼睛很大,眼睛和嘴角都同時露出譏諷的弧度,她聲音不大,嘶啞得可怕,但確實能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明白:“師伯祖,您不是已經(jīng)答應徒孫,只要將書卷交給清風師弟就能尋個人偷偷換走我嗎?為何我睡一覺醒來,還掛在這里呢?”

  純山觀主登時怒目圓瞪,將拂塵指向她:“妖女,還敢胡言亂語,肆意栽贓!”拂塵過處,風驚亂焰,可見內力雄渾不可測。

  她不在意,繼續(xù)嘻嘻笑著:“反正我哪里都沒有書卷了,你們就是殺了我,扒下我的皮都找不到的。不如你們問問……”她目光環(huán)視一圈,挨個點那些熟悉的面孔,“彩霓宮主見過嗎?單大俠呢?河東雙蛟呢?丐幫有沒有呀?”

  被點到的江湖名人皆轉頭避視,他們知道這妖女是在胡亂攀扯,也知道自己確實沒有拿到過,但還是忍不住害怕,一是害怕真的有人信以為真,二是害怕自己的真實心思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被揭露。有些事情,雖然成為所有人的共識,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被點破。

  場面很快又被純山觀主找回來,拿出掩月刀的那一刻,他明顯地看到奚孩安眼神的變化,她不再用那種輕佻無狀的瘋癲姿態(tài),轉而瞬間化成一個刀風凌厲的殺手,目呲欲裂,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掙脫束縛去搶回掩月刀。他很滿意這種變化。

  “妖女,若你能知無不言據(jù)實以告,貧道還能做主,用這刀送你上路給你陪葬?!?p>  她就不說話了,只是狠狠地盯著他,眼睛都能噴出火來。

  “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再說這把刀……”

  兩方相持不下之際,人群里突然有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咳咳,”那人咳出一口濃痰,又清清嗓子,啞道,“這把刀曾是真理王的佩刀,拿在閣下手里,刀光都黯淡不少……”聲音不大,卻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在場任何人都覺得猶如在耳邊低語,空谷傳音已臻化境,可見此人內力深厚。

  人群頓時沸騰起來,大家都四下去找說話人是誰,可卻一無所獲。

  柱子上的人影又動了,她瘋狂地扭動手腕,好像試圖讓自己從繩結上脫身,著急去做某件事。

  “丫頭,別動,皮破了疼。”聲音再次響起,眾人齊齊抬頭,驚訝發(fā)現(xiàn)那人居然就站在柱子頂端。他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悄無聲息地上去的,無人知曉。但所有人都知曉的是,除非他主動暴露自己,否則沒有任何人能在他取人性命前發(fā)現(xiàn)他。

  亦不過是一眨眼,朝天曲就從柱子頂端落到地面,奚孩安已經(jīng)站到他身后,不停揉著被捆出血痕的手腕。他還是他,盡管穿著農人的衣服,盡管蓬頭垢面邋遢襤褸,但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認出了他——朝天曲,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的刺客,有傳言他只為朝廷做事,甚至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禁地。

  所有人第一時間都將手按到自己的武器之上,全神貫注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應對這個男人。

  幾年不見,朝天曲還是那副吊兒郎當懶惰成性的困模樣,打著哈欠將奚孩安護在身后,小丫頭在后面用暗勁掐他的后腰眼。

  “小祖宗姑奶奶,疼?!彼櫭冀械?。

  “你怎么過來了,誰讓你過來了!”奚孩安在后邊氣急敗壞,“家里床太硬還是米太糙,要下山管這些破事!”

  “唉你手勁還是這么重嘿,我不過是想吃醬肘子了下山買,你說這么巧被我遇上了。巧合,純粹的巧合……”

  純山觀主適時地打斷師徒二人沒完沒了的斗嘴,朝天曲的出現(xiàn)是意料之外的。他幾年前突然銷聲匿跡,沒想到他也在燕州。

  “天曲師侄,你,這是何意?”純山觀主在問他為什么要把江湖十惡不赦的大罪人放走。

  師徒二人終于停止斗嘴,一致對外。一張毒嘴在場諸位可能都斗不過,如今來了兩張嘴。朝天曲懶洋洋問道:“我還想問問諸位,為何將我徒弟掛在柱子上,是,她冥頑不靈,嘴毒人欠,不忠不孝不悌,但你們要問罪她,江湖規(guī)矩是否也得事先問過她師父我?!?p>  “是……是貧道有欠考量了?!奔兩接^主咬牙擠出來。

  “不不不,如果是您的話我倒不稀奇了。我記得恩師在世時曾提過您,哦對,江湖上都說恩師也曾問道于您?!彼们媚X袋,作回憶狀,“恩師與您論道,回來就只對我們說了四個字?!?p>  他伸出四個手指頭,隨著吐出的字眼一個個落下。

  “幺,麼,小,人?!?p>  話音才落,純山觀主的臉色瞬間變得又紅又白,像被水煮沸了似的,蒸氣都要從他的七竅冒出來。

  “怎的?”朝天曲反問,“事情做得說不得?”他又環(huán)視一圈,見到幾個熟面孔,也有人紛紛垂下頭,“流恒師兄、玄顧師姐要是還活著,看到這些道貌岸然衣冠禽獸,過河拆橋恩將仇報不知會做何感想?!?p>  奚孩安走上前去推朝天曲,“骯臟沆瀣不必來看,你也不必,趕緊回去吧?!?p>  朝天曲沒有理會她,而是緩步逼近高臺,所有人都不自覺后退一步。他們在害怕什么呢?明明他手里也沒有武器,明明他已經(jīng)是一個被酒蝕壞了身體的中年人,可人們還是在畏懼他。

  他邊走邊說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作為她的師父,流恒的師弟,《經(jīng)略安武卷》有沒有可能在我這里呢?”他的步伐越來越快,大步流星,徑直朝純山觀主走近,“昔年您貪斂財物險被道宗逐出師門,是道真師父前往求情才作罷,這倒是忘得干凈了。”

  有人沖上前去想攔住他,尚未看清用的是什么武器,人就已經(jīng)倒在腳邊抽搐吐血,他繼續(xù)道:“蒼山雙嫗還是雙姝時,為婆家所害,若不是得蒙玄顧師姐搭救,你們這對妯娌只怕早就被立成牌坊了?!备吲_上兩個老婦人臉色乍變,“還有單大俠,流落樓述時,誰從狼群嘴里救下你性命的?”朝天曲揮手又倒下熟人,他徑直走到高臺前,沒有遇到一次像樣的阻礙,勢如破竹,一馬平川。

  他用僅二人可聞的聲音對純山觀主道:“李忠那老賊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肯賣命?有告訴你今天會沒命嗎?”

  話音落,寒光閃,眾人再見時二人已經(jīng)纏斗到一起。

  朝天曲來的時候是沒有帶武器,不過他方才一路邊殺邊走,順手撿起一把劍。純山觀主的劍自然并非凡品,兵刃相接,朝天曲手中的劍就應聲而斷。

  他回身踩地,出現(xiàn)在隨便一個什么人身后,拔出對方的劍又將那人推向純山觀主。老道士絲毫沒有猶豫,手起刀落,自己的盟友成了他劍下亡魂。

  “嘖嘖,真狠吶?!背烨駠u。隨即接下蒼山雙嫗和單大俠的一記合攻,順手在三人脖子上都抹了一道。

  朝天曲站定高臺,甩凈劍刃上的血,俯瞰臺下諸人,道:“今夜朝某到此地,就是為了殺人的。誰能殺了我,《經(jīng)略安武卷》就在朝某身上。”說罷,他撩開衣袍,只露一眼,眾人都看清了那衣袍內襯密密麻麻繡滿文字,他迅速攏回衣袍,又撿起一把劍插在腰間備用,“朝某背這東西背了快十年,很是疲累,不知此江湖重擔又有哪位能一肩挑起呢?!?p>  “來吧!”晚風鼓袖,他發(fā)出一聲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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