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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孔雀河谷的公主

幕四十七

藍孔雀河谷的公主 黃粱無夢生 2561 2021-10-19 10:00:00

  那道長在前廳高談闊論,奚孩安正專心替他師傅收拾房間,此番隨道長進李府的還有同門二位師兄,他們都會住在同個院子的廂房里。她道號“易心”,另外兩位是“靜心”和“明心”,真正的易心此刻可能還在皇帝的煉丹房里揮汗如雨,心甘情愿被冒名頂替。

  入府前歡明月短暫地與她見過一面,告知太后試圖以抱恙困鎖皇帝,沒想到被皇帝將計就計以太后靜養(yǎng)為名直接關閉利貞宮大門,出入來往都成為他的人。奚孩安抱袖冷笑,感嘆母子反目,天家無情。

  如今李國公正差人想辦法與太后聯(lián)系,利貞宮也不是鐵桶,在李府行走還需多多留心。末了,歡明月來了一句,蔣小姐已經入宮,她的供詞會佐證李國公曾經派人迫害蔣氏一族。奚孩安又笑,好一招一石二鳥,既得了他想要的,又除了他不想要的。

  “前路兇險,好自為之?!睔g明月目送她離開。

  易心收回思緒,將自己的床鋪安好。此番道長進府,是為李國公祈禳納吉,最近天象變動,相星黯淡,國公舊疾又犯,因此正需要他做道場祈福驅邪。

  門口四人,院墻三人,三時辰換崗。他在院中里閑逛,暗地摸清守備。李國公為人謹慎多疑,皇帝給的人他必定已經徹徹底底地將來龍去脈查過一遍,易心的身份沒有問題,但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這小院守備明松暗緊,實際上就是處處防備著他們。如此他切不可激進,需得徐徐圖之,先安分守己地做幾日小道士。

  “這位道長,也喜愛紅爐花嗎?”易心偏頭一看,卻是位錦衣富貴的小公子站在他身后。李府的人不可能不認識他,這位正是李國公的小孫子李無咎,而今看他未到束發(fā),已然長得神清氣正,有禮有度。聽說他不愛舞文弄墨,獨好蒔花弄草,也真是一個安靜的嗜好。

  易心低頭看到自己腳邊,方才只是在這里發(fā)呆,卻意外被他注意到,“啊,紅爐花,是啊,很美。”他道。

  李無咎在他身邊蹲下,不知從哪來掏出來一把小鏟子,就地挖起土來,“此花喜陽惡陰,喜旱惡濕,四季都需我費心移植,很是嬌氣,不過花開時姹紫嫣紅,像一團燒紅的火焰,倒也不辜負我的心意?!彼f起花草時眉飛色舞,神采飛揚,頗有一種洋洋自得在。

  易心看他一通忙碌,突然按住李無咎的手,道:“貴人何不試試,就讓它在這兒?!?p>  李無咎一愣,很是不解:“何出此言,任由它在風雨里可是會死的。”

  “道家說自然,此花來自山林,生來自然,無人四季看顧不也成活?!彼值?,“人亦如此?!?p>  李無咎還小,說這些他似懂非懂,但又著實放心不下,只好說:“那我與你打一個賭,我移一株,比比來年誰開的花好?!?p>  易心展顏微笑,“方外人不說賭,但可與貴人做個約定?!?p>  “什么約定?”

  “花也好,人也罷,生于天地,風雨自強?!?p>  本以為隨意誆騙幾句,沒想到被這小子纏上。自紅爐花前一遇后,李無咎日日到他的小院前尋人,或是邀去蒔花弄草,或是同去讀書進學,再或是外出游玩。他是主,自己是客,推脫不得。李府的家奴跟蹤了幾回,未曾發(fā)現(xiàn)易心有任何異樣舉動,后來也懈怠了,心里都覺著小公子缺少玩伴,能有個人與他作伴也不錯,唯一擔心的是此人會不會把他拉進道門,像皇帝一樣癡迷那可不好。

  易心此人恭卑低調,本事不顯,在師兄弟三人中也是最不起眼的,但他貴在所學駁雜,任小公子說起什么都能知曉一二,逗主子開心。

  這日易心又陪李無咎出門,他從前日起就嚷嚷要吃迎賓樓的酒菜,直說要讓易心也嘗嘗。

  易心說他辟谷,不用葷腥,小公子又說沒有葷腥,只是那里專賣西域的葡萄美酒,機會難得或可嘗上一杯。“從前東朝和樓述互市好的葡萄酒就從來沒有斷過,而今打仗太久,熙梁城里除了阿公房內就只有這里還能嘗到樓述的葡萄酒?!?p>  “李國公房內?”易心不經意地問。

  小公子全無遮掩:“是啊,阿公時不時會有人給他送來樓述的好東西,葡萄酒、寶石、黃金都有,不過他從不示人,我也不知緣何?!?p>  易心微笑,“那貴人,請帶路?!?p>  好酒,果然是正宗的樓述葡萄酒。離開樓述兩年有余,已經許久未嘗過故國風味,加之做假道士時間長了,碰酒的機會也少,今夜居然貪了杯,回來時上馬車腳步虛浮,還要小公子攙扶。

  “丟臉,丟臉了?!币仔募t著臉向小公子道歉,連口稱贊這地方好,小公子眼光獨到,“不過今夜貪杯,犯了師傅大忌,只怕回去定要領個責罰。貴人莫怪,等師傅他老人家消了氣貧道自然會來找您。”

  小公子的臉瞬間垮了,又急又悔,跺著腳道:“怪我思慮不周,好心辦壞事,道長是陪我來的,還讓您受罰算怎么回事?!彼笾掳退伎计?,突然湊近了易心,“不如這樣,今夜道長請在我院中休息,我求阿公和您師傅說,就說我二人清談正興,廢寢忘食,定要留夜。待明日道長酒氣消散再回去,如何?”

  易心作為難狀猶豫了許久,終緩緩點頭首肯,小公子再次眉開眼笑起來。

  至此,易心道長常出入李小公子內院。

  “我不及哥哥們?!币仔淖跐M院鮮花之中與小公子手談,除去花草,下棋也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愛好之一。

  易心先占一角,抬眸問:“何出此言吶?”

  “今日阿爹又把我的花盆打碎,只因我學堂里沒有背出夫子的篇目?!毙」诱f得輕描淡寫,似乎是很習以為常。

  “愛之深責之切,父母常情,小貴人體諒才是?!币仔挠致湟蛔樱季帧?p>  小公子今日心不在焉,確實不能下好一盤棋,他猶豫難決,落了子又扼腕后悔,“家中叔伯兄弟都有成就,獨我平平無奇。”他束手自己被易心圍困,“其實我又何嘗不想成為像阿公那樣的人呢?國之棟梁,首輔良弼?!?p>  易心的棋捏在半空,內心波濤洶涌,面上卻風平浪靜。抬頭認真對小公子說道:“你做自己就很好?!?p>  小公子突然湊近了些,一雙眼睛發(fā)亮:“道長不覺得阿公能走到今日的地位很是厲害嗎?”

  “貧道……不清楚。”

  “也是,你是方外人,朝堂凡俗本就不是你會去操心的?!毙」油峦律囝^又縮回去,“我是做不成那樣的人的,能在朝中做個一官半職不讓父母丟臉就已知足,再者……”他突然低頭,語氣頹廢,“有時候我常常想,如果自己不生在李家,是否就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對了,道長,你的父母呢,他們不曾左右你的選擇嗎?”

  易心一愣,摸棋的手停滯,待他專心落下一子之后才開口:“年幼喪母,少年失怙,貧道已經……孑然一身?!?p>  小公子被嚇到了,手里的棋子散落一地,這盤棋沒有了結局,易心只好蹲下身子與他一起在花叢里撿。小公子連連道歉,易心卻擺手表示不在意。

  他突然站起身,冷眼看李無咎蹲在地上撿棋子的身影,小小的富家少年錦繡衣袍,碧玉冠帶,天真無邪,心無城府。突然就覺得很諷刺,也很悲涼。突然想到蔣鸞之,不過那是假的,這是真的。

  “對不住了。”輕聲說道,聲音只能自己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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