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宴無好宴
宮宴。
自去年前太子之子,也就是圣上的堂哥寧王,現(xiàn)在的鏢旗大將軍北伐勝利之后,北邊共計十一個小國前來朝拜,自愿每年朝貢。
國庫日益豐盈,當(dāng)今圣上便多了一個喜好——宴請百官。
時值冬至,圣上為慶今年入冬來,各地?zé)o災(zāi)無害,再次宴請百官入宮,共慶冬至。這次,陛下不僅邀請了許多北伐的將士,更聽聞席間聚集了許多陛下從民間搜羅在地美麗少女,還安排了京城最熱鬧的戲班子入宮獻(xiàn)藝,端的是富麗堂皇,規(guī)模盛大。
作為國之功臣,鏢旗大將軍楚寧玖的坐席被安排在陛下的左下方,離圣座不過三五步的距離。
御書房。
楚啟明沉默地坐在龍椅上。
事情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但其實他還在猶豫,猶豫要不要殺掉楚寧玖。
母妃在世的時候,一直告訴他要抓住機(jī)會除掉楚寧玖,否則皇位不穩(wěn)。當(dāng)初父皇之所以能夠登基,就是因為楚寧玖的父親,當(dāng)時陛下唯一的子嗣先太子突然暴斃身亡。當(dāng)時的陛下命不久矣,楚寧玖尚且不過四歲,內(nèi)有外戚當(dāng)權(quán),外有北朝擾境已久。當(dāng)時的陛下是擔(dān)心即便他立了楚寧玖為皇帝,年幼的楚寧玖也會成為外戚權(quán)臣手中的拉線木偶。所以百般無奈之下,才在宗室子弟中選中了喪母喪父的父親。
父皇繼位后,一邊要倚靠太后的外戚勢力,不得不對太后恭敬有加;一邊,被天下奉為正統(tǒng)出身的楚寧玖,他也不得不小心對待,唯恐被人指摘。
父皇說,他這一生也沒有享受到做皇帝的滋味。楚寧玖年幼的時候,他費(fèi)盡心思在朝中與百官周旋。楚寧玖束發(fā)之后,他又惶惶不可終日,因為他總覺得先皇給楚寧玖留了一份密詔,那封密詔可以奪去他的一切。
直到楚寧玖十八那年,北朝撕毀契約,再次來犯。楚寧玖主動請纓,請求前往雁北鎮(zhèn)守邊疆。父皇總算松了口氣。邊疆疾苦,刀槍無眼,誰知道楚寧玖?xí)栽鯓拥姆绞剿廊ァ5歉富蚀蟾庞肋h(yuǎn)也沒有料到。楚寧玖并沒有倒在那些戰(zhàn)爭中,反而只用了四年,就將他在位的十多年里忍了又忍,退了又退的北蠻人,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來朝進(jìn)貢。
是對他而言,楚寧玖是功臣,既解決了邊疆困擾,也解決了父皇十多年來朝貢造成的國庫虛空。他何嘗不知,這一年來,他不必逼著戶部上調(diào)賦稅,搜羅貢品,不必想著如何征調(diào)軍兵抵御北朝,全受益于他有一個楚寧玖。
可是!楚寧玖越厲害,母后就越害怕。楚寧玖越有能力,他身邊的人就忌憚。
他們所有人都告訴他,除掉楚寧玖。似乎除掉了他,他們就不必害怕了。
可是,只有他,只有他自己,離楚寧玖死亡越近的時候,他才越害怕。
哦……不對,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和他一樣,恐懼楚寧玖的死亡?,F(xiàn)在,她在做什么呢?
“陛下。江公公來了?!?p> 楚啟明掀開滿是血絲的眼睛,默默地看了地下跪著的那個人,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瞧,這又是一個迫不及待想要楚寧玖死的人。
“陛下東廠的人都已就位。羅織的罪名,稍后就會呈到您的案上?!?p> “嗯?!?p> “陛下,宴會的臣子們都到了,您該出發(fā)了。楚啟明站起身來,“走吧?!?p> “幾位大人。入殿不可攜帶兵器?!?p> “差點忘了?!币晃晃涔偎实男χ?,將腰間的兵器放在桌上。自覺展開雙手讓那公公搜身。
楚寧玖默默的松下腰間的佩劍。
“將軍。”他身后的一名年輕將士伸手拽住楚寧玖的袖子??伤戳丝醋笥遥塘税肷?,才一臉憋屈地道,“屬下們就在外面,將軍若有要事,只管喚我們?!?p> 那公公正覺怪異,就見楚寧玖身后冒出了一個小公公,笑嘻嘻的對那年輕將士道:“有我和晉風(fēng),將軍能有啥事要找你?李校尉是不是也想進(jìn)去一睹風(fēng)姿呀?”
那小公公伸手拍了拍李校尉的口袋,辦了個鬼臉,“怎么辦,殿下只能帶2個下人進(jìn)去呢。我是個公公,晉風(fēng)只是殿下府里的隨從,我們是沒辦法升到四品以上啦。李校尉還是自己努努力,早日晉升到四品以上,這樣就能進(jìn)入陛下的宴會啦?!?p> 李校尉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趕忙收斂了情緒,拍了拍那小公公的頭,“小矮子,要不是你在將軍面前哭哭歪歪的,將軍能帶你不帶我?!”
說外,一幅氣歪歪的模樣走了。
殿下。李校尉又欺負(fù)我!說我是小矮子。
楚寧玖低頭看了杜工共一眼,“是挺矮的?!?p> “……”殿下您就不能說點好話嗎?
楚寧玖朝內(nèi)走去,身后的兩人緊隨其后。
這兩人,身形略矮的就是楚寧玖的貼身太監(jiān)杜工共,略通岐黃之術(shù)。另一人則是楚寧玖的貼身隨從,武藝卓群,善近戰(zhàn)。
舞伎在堂中翩翩起舞,酒正酣處。
“堂兄,我南朝有此盛況,你功不可沒,朕敬你一杯?!背⒚鞒笙率走b遙舉杯。
楚寧玖聞聲站起,握著酒杯克制有禮,“陛下過譽(yù)了?!?p> 楚寧玖的暗探早就探得今日布局之事,他此次赴宴,又怎會毫無準(zhǔn)備。
如果是四年前地楚寧玖,或許毫無反抗之力。但是如今的楚寧玖手握天下兵馬大權(quán),他雖無意于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但也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他抿了抿唇,淡漠的視線從皇帝、太監(jiān)身上一一滑過,最后,落在了那個獻(xiàn)舞的藝伎身上。他垂下視線,狀若恭敬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堂兄,好酒量!”
楚寧玖看見皇座上的人撫掌稱號,也看見皇帝手中的金杯緩慢地墜落在玉石臺階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仿佛是開始的信號。
這個想法才在腦海中閃現(xiàn),就聽見耳邊傳來一道破風(fēng)而來的刀鳴聲。
他屹然不動,仍然目視前方。
“當(dāng)——”
刀劍的脆響在空中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