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個運(yùn)氣
殘陽湖邊,忘憂亭中。
初秋的天空是那么湛藍(lán),陽光鋪灑大地,清風(fēng)蕩漾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亭中端坐著一位少女,黃葉落下,她伸手托住,隨后從輕而嘆。
丹若“噗嗤”一笑,從她身后鉆了出來:“我活了上千年,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的大起大浪。清蕊啊,我都沒有嘆愁,你嘆什么愁???”
融清蕊笑而不答。
丹若見她這副模樣,絞盡腦汁問出了個沒腦子的問題:“既然清蕊你那么聰明,那我問你哦,你們?nèi)说囊簧烤褂卸嚅L?”
丹若鼓起腮幫子,人的壽命各有不同,看你怎么回答?我真是個小機(jī)靈,鵝鵝鵝……
“我想,是因人而異吧。一生太過漫長,一些曾經(jīng)以為會銘記到死的過往,輕易被流光打散,再回首,一些曾重于泰山之人,早已失去蹤跡;一生又極其之短,總有一些人,一些事,忘不了,放不下,午夜夢回,是那么輕易叫人驚起,淚流滿面……”融清蕊低頭將黃葉放下,語氣越發(fā)低沉,說著說著,不禁停頓。
“清蕊清蕊,你繼續(xù)說呀,”丹若聽得入迷,見融清蕊忽然不說了,有些許著急,“你怎么……清蕊?你……”
丹若望向融清蕊時,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臉頰不知何時沾滿淚痕。丹若頭頂?shù)膯柼柧统霈F(xiàn)了一會兒,就消失不見,她一錘拳頭,恍然大悟。
“抱歉,清蕊,是我勾起你的往事了。”丹若輕輕拍打著融清蕊的肩膀,語氣中含滿了歉意。
“沒。我還不至于如此脆弱,”融清蕊用手背擦干淚痕,緩聲道,“不過我也十分欣慰,我們家丹若終于也會安慰人了呢!”
隨后“嘻嘻”一笑,直接給丹若來了個“摸頭殺”。丹若的臉一下子就紅成了蘋果,大聲嚷嚷:“清蕊!討厭啦!”
“好啦好啦!不逗你玩啦!”
小小的忘憂亭中,縈繞著她們的歡聲笑言。也許,忘憂亭真的可以使人忘憂。
次日,簪花閣中。
“啊,清蕊,你今天要出去呀?”丹若看著眼前剛披上袍子的融清蕊,一臉的吃驚,“可是,將軍不是不讓你出去嗎?”
融清蕊一如既往的一身紅袍,神秘而又不缺妖艷。
“我可是他最心愛的女兒,他把我怎么樣,他舍得么他?”融清蕊不慌不忙的系著帶子,一副從容不迫的安然模樣。
“是是是,他是不舍得,可你也不要那么放肆??!要是連累到我……”丹若一刻也不得消停,在旁邊不停嚷嚷。
“嗯?”融清蕊著實(shí)忍不下去,瞥了她一眼,發(fā)出了一個音。
丹若被融清蕊這么一瞄,即使是魂體都能冒出冷汗啊。她嚇得就那么一得瑟,驟然之間語氣變得斬釘截鐵,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要是連累到,全部由我自己扛!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dān)!”
“你說的喲?!比谇迦镒旖且粨P(yáng):目的達(dá)成!
鸞州城內(nèi)。
內(nèi)市大街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小販上絡(luò)繹不絕,客商人來人往。街上車如流水馬如龍,無論是哪一條巷子,都被圍的水泄不通。
融清蕊急走于房檐上,丹若跟在后面氣喘吁吁:“啊……清蕊,清蕊,你等等我!”融清蕊忽地停下,一個急剎車,丹若便撞到她的背上。
“哎呦喂,清蕊你……”
“?。【让。 苯质兄醒牒鋈粋鞒鲆宦暸拥募饨?。
只見一輛馬車直沖沖的朝女子的方向高速駛?cè)ィ佑行┗艔?,咬緊雙唇。但似乎知道等于不來救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我可是太傅之女……
明明差一點(diǎn)就會撞到女子,可那馬夫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樣子,依然促使著馬持續(xù)加速著。也許是因風(fēng)太大,車簾卷起,車內(nèi),竟是一張清秀的臉。
一個男人竟指令駕馬車去撞一個弱女子?真的是……不要臉!
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融清蕊踏檐而走,在馬車要碰到女子的前刻,一把攬住女子的腰,一轉(zhuǎn)身退到了路邊。同一時刻,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
“我去!”丹若驚訝的捂住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蕊……你居然被一個女人打了!”
融清蕊咬緊牙關(guān),緊緊握著雙拳:簡直了!一副好脾氣都要給她磨沒了!
融清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給了那女子一巴掌:
“啪?。?!”
由于融清蕊是在正經(jīng)門派修煉過的人(因?yàn)檎?jīng)的門派一般都會有個鍛體期),所以力氣一般都比尋常人大(主要原因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一身蠻力),所以這一巴掌打的格外大聲,整條街市的人無一不回過頭,注視著中央的一輛馬車和兩名女子。
“你……你……你……”那女子捂住自己千金寶貴的一張臉,一臉驚訝的指著融清蕊。
打小時候她母親就告誡她,女人的臉是一生的保命符,所以她一直都很寶貴自己的這張臉??山裉?,今天居然被一個陌不相識的人打了!
“我什么我?沒見過美人?。俊比谇迦锩碱^一橫,白眼一翻,呵,和我斗,還沒人能斗得過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太傅府二小姐,水如煙!”她大聲報出自己的家門,本想嚇唬一下融清蕊,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烧l知……
融清蕊不緊不慢的掏了掏耳朵,一臉嫌棄的看著她:“太傅府……到底是怎么教育人的呀?”
“你……你……你欺人太甚!”水如煙氣的火冒三丈,鼻孔直冒青煙,卻還不忘維持形象。咬牙暗想:這女子怎如此不識大體?竟知我是太傅府二女,還如此囂張……
“真是,人長的那么好看,名字起的還行吧,怎么人品又那么差?”融清蕊故作不知其解,托著下巴,撓了撓頭發(fā)。
水如煙迅速整理了一下妝容,端好一副活生生淑女的架子,而后遞給旁的奴婢一個眼神。
在我面前耍小把戲?太傅府……真是越來越有能耐了。前世,還沒玩夠么?
“你是哪家姑娘?給我們二小姐報上名來,估計你也無父無母,小姐心善,問你可愿來我太傅府當(dāng)差?”奴婢挺著只鼻子,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
“哼,”融清蕊簡直要大笑出聲,“我無父無母?那你們又算什么狗東西?”
“鎮(zhèn)國將軍府融清蕊是也!”
水如煙微微一顫,這難道……完了,今日可真是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
“融大小姐,這……今日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還請見解。”水如煙聽到融清蕊的名號后,態(tài)度立馬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變,轉(zhuǎn)身就向婢女發(fā)令,“我們走!”
融清蕊站在原地,久久的望著水如煙遠(yuǎn)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才縱身一躍跳上馬車,想看看里面那一位看到弱女子都能視死不救的人是何等模樣。
之前看著,貌似是一位清秀少年……
融清蕊二話不說,直接掀開簾子,正準(zhǔn)備把里面的人拽出來,輕眼一瞟道:“請下車吧,公子?!?p> 掀開到一半,卻不想里面的人按住她的手。那手骨節(jié)修長,只看這一玉手,便可想象轎內(nèi)坐的是何等俊美的人。
“我去!”丹若又不知從何處鉆了出來,見著這一幕,不禁驚叫,“男女授受不親!”
融清蕊扶額,內(nèi)心苦嘆,丹若啊,你怎么總是在不該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里面的人似乎察覺了,漸漸松開了手。
融清蕊也沒太深入探究,便輕聲對丹若道:“走?!?p> 她們離街市中心越來越遠(yuǎn),走在回將軍府的小路上,直到都看不見一個人影,丹若才嘟囔著嘴:“真是的,清蕊,你說你好端端的跑出來干嘛呀?出來了,還白忙活一場,被人罵……真是……”
融清蕊再一次“好心的”送了丹若一個“死神凝視”,丹若心里發(fā)毛:“不說了,不說了?!?p> “我今日出來,本是為了見一個人。”
“誰呀?”丹若好奇心寶寶的心理發(fā)作,好奇的問道,緊接著又有些著急,“既然如此,那我們快去見?。≡趺淳屯蝗换厝チ四??”
“我只是……想來碰個運(yùn)氣罷!”
丹若:“……”
我該怎么說你好?
巷子深處,傳來陣陣沙啞的吆喝叫賣聲,融清蕊頓住了腳。
巷子最深處,是一個黑暗潮濕的地方,老鼠亂竄,蟑螂橫行,是一個沒有人愿意去的地方。
“有誰要去???”丹若嫌棄道,她睜大了雙眼,“誒誒誒,清蕊!別進(jìn)去?。 ?p> 誰知下一秒,融清蕊徑直踏了進(jìn)去。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臉上的皺紋是歲月的艱辛,破舊而打滿補(bǔ)丁的衣服無處不顯現(xiàn)出他的貧苦。半張臉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面前鋪著一張?zhí)鹤樱鹤由想[約能看見一根銀釵。老人雖一負(fù)貧困顛倒的模樣,但毯上的銀釵格外精美,當(dāng)真比得上宮廷中那些娘娘的飾品。
“老人家,您在干什么呢?”融清蕊壓下身子蹲在老人面前道。
“賣銀釵,只賣有緣人……”
融清蕊一愣,這老人家還挺有個性的,她撩了撩頭發(fā),輕輕笑道:“那我買一支可好?”
老人抬起頭,那本深沉渾濁的瞳孔閃出一道奇異的光彩,但轉(zhuǎn)瞬而逝。
“丫頭……我看你印堂發(fā)亮,不像似這世間人……”
融清蕊忽然起身,后退幾步。
這老人家……
丹若猛地上前,即使知道別人都看不見她,還是擋在清蕊面前大喝道:“你以為你誰???別想欺負(fù)我的清蕊……我告訴你,我,我可不怕你啊……”
“小娃娃,讓開……若是一般人要我的銀釵,我定不會給……但是她……”老人幽幽道,從黑暗中走出。
“給,珍重……”老人忽然牽起融清蕊的手,將銀釵塞在她的手心。
那一瞬間,融清蕊只感覺到了冷,老人的手沒有任何溫度,沒有任何皺紋,像極了一個……
年輕人。
融清蕊想到這里,頓覺不妙,一抬眸,恍然間她看到了一張無比俊秀的臉……丹若也看到這一幕,尖叫起來:“啊啊啊……清蕊!清蕊!”
巷子里不知為何起了狂風(fēng),漫天紙屑紛飛,融清蕊急忙用手擋住了雙眼……
再睜開眼睛,已是風(fēng)平浪靜。
只有手中的銀釵,還保持著剛剛的余溫。
“丹若,我們走吧?!?p>
不纜舟
即使是再親密無間的朋友,也有不愿意分享的秘密,這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quán)利。